驸马何日还乡(97)
谢文琼轻笑出声,道:“你真希望我休了她?”
岳昔钧点头道:“不错。小姐值得更好的人。”
谢文琼道:“你比你兄长如何?”
岳昔钧不曾反应过来,斟酌道:“我与兄长……各有千秋。”
“好个各有千秋,”谢文琼道,“我听闻朔荇有个习俗,乃是兄终弟及。”
岳昔钧道:“是有所耳闻。”
“不知你家是个甚么规矩,”谢文琼又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可是兄死妹继?”
八娘一口茶喷出来,咳嗽不止,七娘憋着笑意,忙替她拍背。而三娘早背过身去,对七娘做了个“钧儿完了”的口型。
岳昔钧故作不懂其意,面上震惊地道:“我兄长死了?!”
谢文琼老神在在地道:“似死非死,如死未死。”
岳昔钧道:“生便是生,死便是死,如何‘似死非死,如死未死’?”
谢文琼道:“我那夫君随大娘、二娘参禅悟道,想来小姑也得家学深传,这点机锋都参不透么?”
岳昔钧哪里参不透,她是点不破:“恕我愚钝。”
谢文琼微微一笑,岳昔钧惊觉这笑意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不由心中一悸动,也不知悸动甚么。
谢文琼笑道:“小姑慢慢悟,总有开悟之日。”
岳昔钧只得道:“受教了。”
谢文琼又道:“倘若我夫真的亡故,小姑养我么?”
岳昔钧道:“谢小姐,恕我直言,你所说这些事不过一家之言,究竟如何,还得等小姐细告之后,再做定夺。就是小姐果真与我兄长成了亲,未有官府婚书为凭,我兄长又不在此处,恐难相认。”
岳昔钧算算时日,料定谢文琼出行必然是匆匆忙忙,怎会带甚么婚书,因此有恃无恐,故意拿这话儿堵她。又说要待兄长作证,在座的皆心知肚明,这兄长恐怕永远也现不了身。
不料,谢文琼竟然开怀而笑,拊掌道:“好极,小姑既然要凭证,伴月就给她看看罢。”
伴月闻言,真从包袱中取出一张包裹得细致的婚书,掠过其上甚么“赤绳早系,白首永偕”“情敦鹣鲽,祥叶螽麟”的吉祥话,便是谢文琼与岳昔钧二人之名,盖了官印,抵赖不得。
岳昔钧一时僵在当场,干干巴巴地道:“啊,果有此事。”
谢文琼缓缓靠上椅背,笑意像是在脸上生根,道:“自然是有此事,我不像你哥哥那般会骗人。”
岳昔钧道:“哈哈。”
第61章 谢文琼意诀留乡野
那张婚书在几位娘亲之间传阅, 三娘啧啧,七娘偷笑,八娘呆滞。婚书最后递到岳昔钧手中, 岳昔钧看了一眼, 这是官府登记的婚书, 不是宗人府记录,因此只写了谢文琼和岳昔钧二人之名,并未提及甚么明珠公主和驸马。
岳昔钧将婚书还给谢文琼,叹道:“看来这声‘嫂嫂’我是不得不唤了。”
谢文琼道:“小姑看起来并不情愿认下我这个嫂嫂。”
岳昔钧道:“我兄长生死未卜, 因而太息, 和嫂嫂无关。”
谢文琼故意道:“哦,不是不情愿, 那就是乐意至极了?”
岳昔钧:“……”
岳昔钧道:“这是嫂嫂和我兄长之间的事,我不便置喙。”
谢文琼道:“此言差矣, 婚姻之事乃是结两家之好, 既然是两家之好,小姑的意见自然顶顶要紧。”
岳昔钧缠不过她,正待要移开话头, 却听屋外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娘亲们到了。
娘亲九人加上岳昔钧与安隐二人, 统共十一人,自然是一间屋子住不下的。因而娘亲们盘下了几间离得近的房屋,分散而居,岳昔钧目下所在的屋子就当作厅堂所用,吃饭也同聚在此处。
这间屋子本也不算大, 十一人就占得较为满满当当,如今加了谢文琼与伴月二人, 更是显出些局促来。
然而,素来娇生惯养的谢文琼恍若未觉,起身言笑宴宴地和诸位娘亲见礼。伸手不打笑脸人,岳昔钧也不好失了礼数,向谢文琼一一介绍起娘亲们来。
谢文琼仔仔细细记在心头:面相端庄威严的是大娘,清冷出尘的是二娘,有些大大咧咧的是三娘,弱柳扶风总是咳嗽的是四娘,看起来能赤手打死一头牛的是五娘,拿眼角看我的是六娘,古灵精怪的是七娘,有点呆呆的是八娘,目前还看不出啥的是九娘。
诸人在屋中坐定,大娘开口道:“谢小姐,不知钧儿在京中发生何事?可否相告?”
谢文琼半真半假地道:“我与岳郎意外相识,不多久便成了亲,我二人情投意合,正是如胶似漆,却不想外出时遇上走水,岳郎生死不知,只是给我留了个消息,叫我得知她或许未死。我想起岳郎曾对我言讲,倘若有机会,还是想与娘亲们乡间种田,便据着岳郎曾对我提及的君姑们的住处,寻来了此处。不请自来,新妇也知失礼,略带了些薄礼赔罪,还望君姑们莫要见怪。”
岳昔钧心道:这便是“我不像你哥哥那般会骗人”?
但岳昔钧断然不能出言拆穿,只能含泪吃下这个哑巴亏。
而伴月从包袱中取出一个小包裹来,那包裹一打开,露出一堆金灿灿的金锭来,八娘看直了眼,不住心道:飞来之财,莫要动心,飞来之财,莫要动心……
大娘捻着佛珠淡淡地道:“谢小姐客气了,来者是客,不必送如此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