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边关纪事(174)
一直到下山,几位将军都还没有从这批兵器的惊艳中拔除出来。
当然,有人为之震撼与欣喜,而有的人,则是心生惊惧,而不断转动着脑筋,想着旁的事宜了。
从炼器营回到边军营,几人也未曾聚在一起再说些什么,而是寒暄一阵,便各自匆匆忙忙回去了自己的营中。
赵婉远远地瞧着某个人面上一闪而过的惊慌与算计,对着夕阳,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这条鱼,大抵是要入瓮了。她想。
至于该红烧还是该清炖,便看这人在家接下来的时日了,如此行事了。
不过,赵婉想,人是很难改变立场的,尤其是这种行走刀刃上之人,只要耐心足够,设下天罗地网,便擎等着对方露出马脚、落入圈套之中了。
当然,事情并未如赵婉所想的那般,能速战速决。
这条鱼在之后的几日里,皆一如既往,并无什么出格的举措。以至于赵婉还自我怀疑了一下,是不是自己与云舒都猜错了方向,真正的大鱼,隐藏得更深,而并不是眼前这条?
赵婉提出自己的疑惑的时候,云舒正处理着一叠厚厚的文书,其中既有下头各营传上来的琐事,亦有临州那边送来的公务,而与此同时,里头还夹杂着几张不为人所知的密信。
“能隐藏至今的人,必定行事都十分小心。倒也不必着急,耐心等待便是。”云舒一面在文书上做着批复,一面说道。
“我这不是怕盯错了人么……”赵婉颇有些担忧地说道。
云舒抬眸,意味深长地道:“阿婉究竟是如何想的,怎生便认为只盯了其中一个呢?”
赵婉恍然大悟,是啊,谁说便只盯着一个人了,若真谨慎,便应当关注着所有那日去了炼器营的人。
即便是再信任,在大鱼落网之前,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判断便是精准的。因而,雨露均沾,各有留意,方是正确的做法。
“如此,只希望这条大鱼尽快动起来,也好搅动这一池浑水,让真相水落石出了。”她看向云舒案头那堆冗杂的文书,沉声说道。
“是啊,只有对方动起来,方能人赃并获,叫人无可辩驳。”云舒亦看着文书上关于近期一些人的异动,目光沉沉,以至于说出口的话,亦是冰冷至极。
若当事人在场,定会闻而生寒,再不敢动弹半分。
可惜,云舒想要的,从来不是对方不敢动弹,明面上的敌人,总是要比隐藏在暗地里的敌人,要容易对付得多的,不是吗?
与此同时,在褐土营的火头营中,方垒正笑眯眯地查看军中今日的伙食。
在褐土营的将士们眼中,他们的方将军向来是个体恤下属的好将军,不仅时常关注大伙儿的伙食衣裳,平素亦宽以待人,并不十分严格无情。
而此时,备受褐土兵丁们爱戴的方将军,在随口向一位火头兵问话的时候,却感觉到一股邪气猛然上涌,让他禁不住偏过头去连连打了好几个响声巨大的喷嚏。
“想来是近来天寒,有些着凉了。你们亦要小心,莫要仗着年轻便不顾及身体。”方垒回转过头,揉了揉鼻子,温声叮嘱道。
火头营们的兵丁们皆十分感激,连声表示不仅会自己照顾好身体,亦会监督同袍们都注意保暖。
方垒点点头,与其中一个看上去木讷而黝黑的兵丁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便施施然离去了。
“方将军真是个好将军呐!咱们这小小的火头营,他竟也三不五时不辞辛苦地来视察一番。”
“是啊,咱们做事可得更勤快些,莫要让将军觉着咱们营躲懒无能才是!”
“咱们呐,只管好好做事便是,你们瞧,便是最寡言愚钝、平日里只会傻乎乎去砍柴火的小六子,竟也偶尔能得将军几句夸奖呢。小六子,你小子可真是走运呐!”
大伙儿望着方将军庞大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远处,也开始一边干活一边唠嗑起来。
众人口中愚钝不堪的小六子,闻言只憨厚地摸着后脑勺笑,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见众人对着他这愚钝的模样失了说话的兴趣,也不沮丧,只拿着砍柴刀和绳子,默默出去继续砍柴火。
小六子不知道的是,他刚踏出边军营,便已经被一道极为无形而充满耐性的眼睛给盯住了。
那双眼睛在小六子看不见的地方如影随形,一路跟着他走到边军营的西边一座荒山上。
看着他撂下绳索,开始挥刀砍柴,又看着他捆好柴火,在下山的路上不走来时的路,而绕了个圈子,将手中一物放进了一棵老树的树洞中。
等人走后,那双眼睛并未立即行动,在原地静守了片刻,果然便看见那小六子再度返了回来。
小六子警惕地前后左右都看了看,又假作不经意地往那树洞中瞅了一眼,见不久前放进去的物事仍在,这才背着沉重的柴火,彻底下了山。
眼看着天色擦黑,眼睛的主人方小心地从隐蔽处走了出来,他将树洞中的物事拿了出来,又将早便准备好的替代之物放了进去。
没有人知道,此处在此时,便已然设下了天罗地网,只等来人自投进来,落入由尖锋营最优秀的精英织就的大网。
是的,此次任务,便是由云舒手下最尖锐的队伍完成,既绝密,亦万无一失,保准在边关的大战来临之前,先将云家军中最大的蛀虫及奸细,给消灭得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