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不是人(457)

“这是上午林二郎送来的，你二哥是个死脑筋，我这里有满山的杏树，他却还要往这里送杏子。”

“不过他也算是有心，这果子是当年你照料过的那株杏树结的，被你照料过的果树，确实和别的不一样，很甜。”

“这酒也是林二郎酿的，味道一般，和你酿的比差远了。”

“对了，你二嫂上个月生了个闺女，你二哥高兴得不行，还说等孩子满月后，就抱过来让我看。”

“呵，又不是我的孩子，我看她做什么。”

“师师，我……”

第六年。

“师师，你大嫂这个月生了个小子，哦，去年她嫁人了，嫁的是你之前那个师弟，好像叫李进，你可还记得？”

“李进如今在洛水县也算是名医了，师师，以往那些你照顾过的人，他们都能得偿所愿。”

“师师，我呢……”

“我呢……”

第七年。

镇邪司渐渐成为天下修行者最为向往的殿堂，但颜掌令已经很少去镇邪司，一年四季都住在山下的杏林内，为夫人抚琴作画，与夫人一同赏花观雪。

第八年。

这一年，林二郎忽然听到一事，西洲有位郡主，在修行之道上天份超绝。这位郡主上个月就到了帝京，想拜入镇邪司，入镇邪司术署的修行之门。但有一日，郡主无意中见到颜掌令一面后，就念念不忘，扬言要跟在颜掌令身边，愿为掌令侍奉汤水……听说那位郡主也去颜府做客了。

林二郎终于忍不住找梁五喝了顿酒，打听颜掌令有没有那个意思。

已经八年了，师师还未醒，他早在四年前就娶了妻，如今孩子都有两个了。可颜鹤那边，却还是和八年前一样，师师依旧未醒。其实从第二还是第三年开始，他就觉得，可能他妹妹这辈子都不会醒来了，只是这话他不敢说。

但更没想到的是，那位颜掌令，这些年，竟真的就一直守着师师。

已经八年了，他心里再无法要求颜鹤继续这么一心一意守着师师，如果颜鹤真的想找个人在身边，或是收，或是纳，或是另娶，他都不会有异议，也不会责怪。

但他记得自己当年许下的承诺，他会接妹妹出来，总归这些年他也攒了点家产，足够照顾妹妹一辈子。

梁五听了林二郎的意思，差点将刚入口的酒喷林二郎一脸。

次日，那位郡主离开帝京，并且此生永不得入京。

这几年颜掌令深入简出，修身养性，抚琴赏花，以至于很多人忘了，他曾有过罗剎恶鬼的名号。

第九年。

“师师，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你每天都欠我。”

“其实这样也好，就让你一直欠着我。”

“这样，你就一直在我身边，我很知足。”

“很知足……”

第十年。

杏花又开了。

元月末，西山忽有妖出没，七名百姓死于其手，镇邪司修行者追捕两月都寻不着踪迹，只得请掌令出山。

两日，颜鹤将此事处理好后，推拒了所有人的邀约，直接回了杏林。

只是他刚走进山庄别院，就注意到下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对，全都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颜鹤心头一紧，直接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就出现在林师师的房间门口。

守在外头的丫鬟突然看到他，都被吓一跳，随即扑地跪了下去。

颜鹤没说话，推开门，走进去，走到里屋。

没人！

这十年，他早就习惯，无论什么时候进来，床上都躺着那个人。

他随时能看到她，随时能触摸她，即便她永远都不会回应自己，他也觉得安心。

这十年，他想过她是不是有可能会醒来，但不曾想过，她会消失！

消失！？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瞬，他如遭五雷轰顶！

“夫人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惊讶于自己的声音竟还能保持得这般平静，他已经，很久没杀人了。

“不，不知道。”

两个丫鬟说话声都带上了明显的颤抖。

“我，我们俩就，就去了一趟茶水间，回来，回来夫人就不见了。”

颜鹤转过身，一边往外去，一边问：“这两日，有谁来过？”

“回，回主子，这两日不曾有人拜访过。”

颜鹤走到院中：“去找，若是找不到，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可他刚说完这句话，院中那些已经被吓破胆下人还不等回话的时候，忽然一个温和轻柔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不怪他们，是我想出来看看。”

像是出现了幻觉！！

是太过愤怒和恐惧，让耳朵出现了幻听？

颜鹤浑身僵硬，直至听到那细微的脚步声后，他才慢慢转过身，既期待，又害怕的看过去。

十年……

十年！

杏花雨下，那个人终于朝他走来，步履轻盈，眉眼含笑。

十年的时光从眼前滑过，渐渐模糊。

她，她怎么能，怎么能……

林师师走到他面前，抬手抚上他的脸：“对不起，我睡得有点久。”

颜鹤怔怔地看着她，良久，低声道：“你醒了？”

林师师：“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