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188)
太子妃还没从刚才的变故中缓过神来,抱紧了怀中的太孙。孩子因为母亲的力道有些疼,泪水在眼眶中摇摇欲坠。
太子妃惊恐地摇头:“不要!我不去!我不去!”
柳凭风语气淡漠:“娘娘,您别为难属下。”
薛容玦给了太子妃一个安抚的眼神,看向柳凭风:“我和她们一起去。”
柳凭风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不行。”
他太清楚盛云季为什么要让她们过去。
“柳凭风,”薛容玦的语气有几分不屑,“难道如今你已成为了他身边的一条狗吗?只会欺辱老人和孩童?”
柳凭风想辩解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可是看着她不屑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道:“好吧,可是你要跟紧我。”
薛容玦路过薛皇后时将一枚玉佩不着痕迹地塞进了薛皇后的手中。
薛皇后握紧了那枚玉佩。一路上,薛容玦都在悄声安慰着太子妃,太子妃的情绪逐渐缓和了一些。怀中的孩子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一双大眼懵懂地看着天空。
“母亲,燕子!”
她指着在蔚蓝天空下自由飞翔的燕子,自己笑得倒是十分开怀,一双肉乎乎地小手不住地拍着,任谁都能感受到孩童洋溢的快乐。
太子妃也看了一眼那燕子,声音有些哽咽:“可惜我们现在是笼中燕。”
薛容玦拍了拍她的小臂,轻声安慰道:“相信太子殿下,他不会让我们有事的。”
太子妃含泪点了点头,薛容玦却状似不经意地与路边的一位宫女交换了眼神。
柳凭风突然开口道:“郡主为何一定要去?”
薛容玦笑了笑,这笑容十分明媚晃了柳凭风的眼。
“那自然是为了去看戏。”
音尘悄然(三)
原本湛蓝无际的天空现在已然变得灰暗了起来。
遥远的天边还有浓重的乌云似乎正在滚滚而来。
宫门缓缓打开, 盛云季走出高大沉闷的宫门,与宫门外的盛景明正巧碰上了视线。
盛景明身上没有一丝他以为会出现的狼狈不堪的神情。
恰恰相反,盛景明一身白衣胜雪, 身侧立着一匹高大威武的黑马,盛景明微笑着轻抚着它的马鬃。
他犹如一棵劲松,什么都无法压弯他的脊梁。
一如他当年第一次见他那样。
为什么?盛云季心想,他明明从天之骄子跌落泥潭, 可他为什么还瞧着是那站在云端俯瞰世人的上位者?
盛云季正欲迈步向前却被柳凭风拦住了,他看了一眼盛景明身后的不多的士兵道:“殿下小心。”
盛云季看到了盛景明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他有些羞恼仿佛被人看穿了似的:“无碍的。”
他向前迈了几步,站在盛景明的对面, 明明只有短短几步,他却走了十年。
盛景明身后是几百名风尘仆仆的士兵, 盛云季身后是黑袍加身的宫中禁军。
两方对峙,薛容玦在城楼的一角被禁锢, 她自上而下望着这份场景却也只觉紧张不已。
可是盛景明和盛云季的脸上都挂着浅浅的笑容,若是单看他俩还以为是什么兄友弟恭的场景。
盛云季看着盛景明,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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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白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若是此刻卫风吃饱穿暖,站在亭台楼阁中, 也许他也会赞叹一句“应是天仙狂醉, 乱把白云揉碎。”
可是此刻,他只是一个衣不蔽体的小乞丐,瘫倒在京都最繁华的乌淮大街的一个巷子口。
行人往来匆匆, 没有人会留意一个小乞丐。毕竟他看上去一动不动, 也许已经冻死了。
元日就要到了, 谁也不愿意沾染这种晦气。
天色越来越暗,风的呼啸也越来越猛烈, 雪也越来越大了。
夜晚就要来了,卫风知道,他就要葬身于此了。
他忽然有些遗憾,却也没什么好遗憾的。生前不能如风一样自由,死后化作一缕风看遍世间也算一桩好事。
一辆装潢精致的轿辇行了过去。
“等等!”一位少年的声音清脆地响了起来。
卫风此刻仿佛即将坠入无尽的黑暗,少年的声音仿佛为他点亮了烛火。
他既向往这明亮烛火,可又恨这烛火为何如此明亮,晃了他的眼。
少年从轿辇上跳了下来,解开了自己的纯白大氅盖在了小乞丐身上,一点也不在意地上的污秽会弄脏了它。
卫风忽然觉得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卷来了一股暖风,仿佛春日序曲。
他努力地掀开了眼皮,却只对上了一双清澈、明亮仿佛不知世间愁的双眸。
“你醒啦!”少年的眼中流露出细碎的笑意,尽管寒风吹得他双颊通红,他却毫不在意。
少年把自己手中的暖炉塞进了大氅中卫风冰凉的手中。
“你住在哪里?孤……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少年又招呼轿夫扶起了卫风,又把轿内的热水和食物递给了他。
卫风很久没有过这样温暖的感觉了,求生的意志冲破了一切,他囫囵吞枣地往嘴巴里塞着吃的,仿佛慢一刻这一切都会消失不见,一如他常做的梦。
少年仿佛没有见过有人是这样吃饭的,蹲在他身边有些惊奇地看着他,看到他着急得脸都憋红了,才拍了拍他的背:“别急,都是你的,吃完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