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阴阳簿(203)
他却再也没了反抗的力气。
张岭回头望了望儿子惨兮兮的脸色,转过脸再度与刘钰对视。
他说:“刘仙姑,我承认我对你确实有很大意见,但这一点不耽误我们合作。刚刚忘了跟你报喜,周燕玲已经同意跟我们合伙开发娱乐城了,真是多亏你帮忙,往后还请你多多指点。你放心,我张岭不是那差钱的人,我的合伙人更不是。今儿我和犬子就不打扰你了,过几天正式签合同,还请你赏脸出面作陪。”
“好,咱们随时联系,”刘钰起身慢吞吞走到门边,带上门前,对已经快要气死的张岭粲然微笑,“慢走不送。”
张岭哼了一声,抓起张勋可踏步迈下楼梯。
刘钰轻轻关上房门,脸立刻冷了。
没有选择闷声与站在自己面前的九千岁交流。她抬眼定定望着空空如也的玄关方向,质问:“连个招呼都不打,你就擅自做主把我卖了?”
烟雾缭绕空气中传来九千岁愉悦的轻笑:“你看你,不给你钱的时候怨我,给了钱又更来劲儿了,你这么拧巴活着我都替你累得慌。”
懒得跟他废话,刘钰又问:“胡肆临呢?”
“我就是胡肆临——”
“你不是!”她嘶声狂吼,“你不是!”
“我就是。”九千岁突然冲上来狠狠捆了她的窍门。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排冰彻骨的幽寒,冻得刘钰浑身频频抽冷子,站都站不住了,仰身栽倒在沙发里。
寒冷的气息游蹿在四肢百骸中,她难受地蜷起四肢咬牙闷哼。激荡的寒流最终全部冲向大脑,半颗头又酸又疼,像一口气吞了三五个冰砖似的。
她被酸冷刺激得直皱眉,眼泪都出来了,心里却还声嘶力竭地辩驳:“你不是胡肆临,别装了!胡肆临是正正经经得道的狐仙,上身只会热不会冷,别想骗我!”
九千岁又笑了。
从他鼻孔发出来的笑声总带着一丝说不清的蛊惑。
他操控着刘钰的左手,将冒着烟气的烟斗用力塞进她紧闭的牙关中,强迫她吸满了呛口的烟,含在嘴里直到熏得她快要窒息才张嘴喷出。
然后,他又控制了她的声音,顶着一脸痛苦,叹出惬意的腔调:“我就是胡肆临啊,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小钰,玉闺儿,你不要怕,我永远都是你的小四教主。我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我要为你赚好多好多的钱,让你功成名就,让你受千万人敬仰,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说着,他掐住刘钰的下巴,又使劲将烟斗塞她满口。
她想吐出来,想转动脖子,他就偏不让她动,用她的手牢牢固定住她的下巴,合拢她的嘴唇,大口大口狂吸烟斗。
就在刘钰要被猛烈的旱烟呛到晕过去时,满身冰冷的桎梏突然全部消失,熟悉的温热感再不复往日那般温柔缓慢,而是急速冲过她的身体,却带着她慢悠悠地坐好,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要命的头痛散去的那刻,刘钰当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人虽然没事了,但砰砰乱跳的心脏提醒着她,刚刚那可怕的经历绝对不是幻觉。
她的手指凉意犹在,轻轻动了动,连拳头都攥不住,发白的关节泛着不自然的红肿——就好像在冰水里冻了很久似的。
真正的胡肆临回来了,她感受的到他分外虚弱的魂体。
她还知道,事实上他压根就没走。
那个癫狂的九千岁的确是他,只不过那也是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虽然搞不清楚那可怕的样子因何而起,但刘钰心里门清——九千岁是九千岁,胡肆临是胡肆临,他们不一样,从来就不一样。
这样的感知令她颇感窝心。
回想起过年来遭遇的种种,她也好,胡肆临也好,桩桩件件都像是一早被设定好的圈套,她和他都明知前方有坑,却还不由自主往里跳。
最可怕的并非那不阴不阳的九千岁,而是该死的命运。
心有灵犀的体验,令她现在才后知后觉——
他百般阻拦和苦口婆心,不是因为对人间的一切已经冷漠无心,只不过,他有他的不得已。
他实在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可欲望和执着在她心底深深扎下根。它们已经破土而出了,他拔不掉那歪七扭八的根须,只有接受命运的安排,要他可怜的弟马陪他共沉沦。
九千岁是他今生要应的劫。
他瘫靠在她肩头,温热的双手牢牢抓住她的小手不愿放开。他没有吭声,满心幽咽横生,借着一双手排山倒海似的传递给刘钰。她也不说话,微微张口慌乱地喘气,喘着喘着,她突然哭了。
为他哭,也为自己哭。
刘钰完全不能自已,从无声的哭很快变作嚎啕大哭。
胡肆临原本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被她哭得跟着伤心不已,强撑着抬起她的手,抓过两张面纸,颤巍巍地抚上她的脸。
“小钰,对不起。”他气若游丝地开口,第一句话是道歉,然后才解释自白,“我从小就有病……有时候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拜了师门后,师父说我天生带着任务降临,我有个活了上万年的灵魂,投胎转世只为求仁得仁。”
轻轻自嘲地笑了一下,他丢掉濡湿的纸团,抬手轻触她脸颊滚落的泪珠,放在嘴边舔了舔,尝到满口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