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阴阳簿(325)

“我看，你们是记吃不记打，早忘脑后了！”

“修道修道，都他妈修狗道去了！当年跪在我堂子前赌天立誓说的除恶扬善、替天行道，行哪去了？”

“王八羔子一样的东西，成天不干正经的就喜欢给人当孙子！”

他直戳戳伸出指头横扫一遍，最终悬在秦大师鼻尖。

秦大师没得防备，险些让他一指头戳眼珠子，“妈呀”怪叫一声，赶忙往后退了退。

黄老瞎子却步步紧逼，直接将他逼至舞台墙角，只是脚步有些缓慢，但行动自如根本不像瞎了眼的人。

秦大师脸色煞白，满头冒虚汗，更是不敢直视那双喷射着怒火的白瞳。

黄老瞎子似乎感受到了他慌乱的心虚，甩手用力掷出话筒，精准地摔在他脸上。

又是一声怪叫伴随刺耳的嗡鸣响彻宴会厅，周燕玲再是挂不住脸，立刻招呼助力叫保安过来撵走这闹事的老东西。

保安队长领着七八个愣头青匆匆赶到，才鱼贯跨进房门，几乎同时听到耳边传来某种动物的尖叫。

且不止一只，似百只千只一块桀桀嘶吼，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没多大一会儿他们统统捂耳栽倒。

好几个甚至像癫痫发作，十指屈成爪状，躺在地上抽搐吐白沫。

司空见惯仙家显灵的众人，面对如此风过无痕却威力十足的真东西现身说法，内心无不错愕震惊，全部僵硬呆愣地坐在原地，许久未能动弹。

最令众人恐慌惶惑的是，即使没了话筒传声，坐在宴席后排的人，居然都清晰听到了黄老瞎子唾骂秦大师的声音。

而他的声音似乎不是从前方传来的，竟是自脑海不断向耳边激荡回响……

比起惊呆的同行，最难受的当属秦大师。

黄老瞎子力气再大，毕竟是 90 岁高龄老人，按理说，疼一疼就算了。

可秦大师表情奇怪的扭曲起来，身子更像是被蛇缠住了般，一边杀猪似的嚎叫，一边渐渐弯曲成诡异的姿势，很快喊都喊不出来，自己抬起双手死死卡住脖子，手背青筋暴徒，越掐越紧，眼底漫起愈渐浓郁的血色，苍白流汗的脸逐渐涨成不自然的青紫。

“秦厚亮！”

“你这不忠、不义、不仁、不善之徒，二十五载承天诏命，却丧尽天良，助纣为虐，诓骗百姓，奸淫妇女，贪财失德！命败你手无辜之辈如过江之鲫，可你——至今不思悔改，视苦难为不见，听冤屈所不闻，有辱本家仙灵教义！”

“今日我便执上方神使之令旗，替这漫天诸神，替那些被你坑害的劳苦大众，取你狗命，送你下阿鼻地狱，接受十方诸鬼的判罚！”

话音刚落，黄老瞎子双瞳闪过一抹金光，念念有词唱起晦涩的请神调，随着一声掷地有声的“急急如律令”狂窜出口，他立刻双手反向合十垂直悬于胸前二寸之处。

就在两只苍老的手掌合起的剎那，这间明亮的宴会厅所有灯盏齐刷刷地灭了。

严丝合缝的窗帘透不过一丝光亮，犹如睁眼瞎的众人却全体瞪大了眼睛，目眦尽裂！

看到了，他们都看到了，真正的神迹显灵了——

白发苍苍的老人周身漾起一层似有若无的光晕，竟不是人的轮廓，而是一只与他身高相等的黄大仙！

原本合十的双手缓缓打开，渐渐舒展的双臂看在众人眼里成了两面猎猎生风的旗帜，黄大仙上下翻飞的长尾，骤然笔直如锥，眨眼便刺向秦大师脑门——连声惨叫都未发出，秦大师使劲儿一激灵，扑棱跪坐而起。

众人不知他怎么了，没一个能发出声音的，依然僵坐在原地，身边不停飘过数以百计的小黄仙幻影，飞快地往黄老瞎子身子里钻。

其中一只小黄仙本来已经与刘钰擦肩而过，又跑了几步竟折返回来，悄无声息跳到她腿上，坐下来似乎很开心地摇起尾巴。

刘钰垂眸与他对视，还不明白咋回事呢，突然那小黄仙一猛子扎进她的小腹！

“嘶……”刘钰只觉得腹部一阵抽痛，忍不住低呼。

雷春龙赶紧看向她，顾不得她是否还执拗着，一把搂紧，安慰一番，继续戒备地盯着黄老瞎子犹为鬼魅的身影。

刘钰也目不转睛瞧过去。

黑暗中，黄老瞎子周身影像慢慢消失于无形，十几秒后，一切归于平静，众人再难分辨清楚黄老瞎子的位置，但刘钰就像有所感应了一样，恍然从雷春龙怀里挣出，丝毫不理会他关切的呼唤，冗自起身，步步稳当地走向前方舞台，仰脸与老人咫尺相对。

静默半晌，她听到黄老瞎子如释重负的浅笑，便鬼使神差伸出双手去握住那双指骨分明，掌心粗糙的手。

同一时间，大厅恢复光明。

炽烈的光线令众人不由得眯眼低头，但马上迫不及待扬头向前张望。

一老一小紧密相拥。

老的慈爱微笑，小的埋头痛哭。

他们身边，秦大师再不复往日高人之姿。

对着台下最中间那条铺着红毯的甬道，直戳戳跪地俯首——

拜天拜地拜众生。

顶着一脸惊恐万分的表情，就那么死了。

不知谁率先惊觉喊了一声，其余人随之惊醒。

霎时间，大厅乱哄哄的惊叫此起彼伏，拉椅推桌惊慌失措往门外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