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妖鬼修罗场的日日夜夜(311)
“的确如此,倒是在下多虑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符箓虽厉害,终归是身外之物。”曲怀川轻飘飘看她一眼,叹笑,“到底不如妖术便利。”
池白榆顺着他的话往下接:“那倒是,有时候遇着一点小麻烦,没有法术帮忙只觉得心烦。用这符么,又是在牛刀杀鸡。”
“听起来便觉麻烦,大人着实受累了。”曲怀川从旁折过一枝开得正好的迎春,插在签筒中,“那大人可曾想过取回妖力?”
池白榆差点就没忍住。
妖都是她扯出来的谎,她能从哪儿取回这根本就不存在的妖力?
想归想,她嘴上还是应道:“说不想你能信吗?好比断了手的人,若是能将手接回来,自是喜不自禁。”
她怀里的赤乌鸟忽仰起颈,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她。颈子微动,脑袋就跟着歪了两下,似在想什么。
“无荒让大人来此处,无非是担心这楼中的妖鬼作祟。可大人如今妖力受限,真有什么妖鬼惹出事来,便是有符在身,也难保平安。”曲怀川看她一眼,“倘若说些不敬的话,着实是无荒考虑不周了,竟将大人推至这等险境里,在下……也罢,有些话不该外人说道。”
这话听着是在为她着想,但她的妖力是假的,无荒细作的身份也是假的。
倘若这些都为真,她兴许还会心生感动。
可一旦跳出这可能性,几乎在他提起无荒的瞬间,她便察觉到了他的挑拨意图。
她摆出副被他戳中心事的神情,为难道:“只可惜我现下也是进退两难,要是有办法,又何至于受制于人。”
“先前在下说能找到楼中细作,大人似乎以为我是胡言乱语,可若今日找到那人了呢?”
池白榆又适时与他拉远距离,说:“别想着套我的话。”
曲怀川慢条斯理道:“大人误会了,在下是为您着想。您仔细想一想,倘若那细作不在,那大人又能受谁牵制?伏大人与述大人虽应下无荒的要求,在此处看守妖狱。可您应当看得出,他二人与无荒并不交好。届时既不怕他们告密,又没了细作牵制,即便您离开此处,无荒也无从知晓。”
末字落下,他俩恰好走至一处房屋前。
他推开房门,信步走进。
池白榆站在门槛外,蹙眉问:“你什么意思?”
“想与大人谈一笔交易。”曲怀川微侧过脸,身影掩在暗色中,瞧不明晰,“倘若将那人的妖丹或鬼核取来,送与大人,您以为如何呢?”
话落,原本把脑袋埋在池白榆怀里的赤乌一下仰起颈,颈上的毛羽都似要炸开。
池白榆将它的头往下一按,有意迟疑一瞬,才道:“你疯了?”
“在下是真心为您考虑。”曲怀川有条不紊道,“大人可知先前来的几位狱官都是何下场?无一人活过一晚——那楼中细作也不曾伸过援手。无荒送您来此处,便没做让您活着离开的打算。他人心狠,您又何必藏刀在怀?人为刀俎的道理,想来大人应清楚。与其在此处提心吊胆,何不为自己搏一条生路出来。”
池白榆直言:“我俩也还没熟到说这些话的份上吧,你说这些,就不怕我转头便告诉别人?”
话虽这么说,她却敢确定,要是她说不,此时转身就走,那今天恐怕连这府门都难走出去。
“不会。”曲怀川轻笑,“您能撑到今日,又怎会眼见生路而不走呢?倘若那细作是妖,大人得了妖丹自是最好。若是鬼,将鬼核中的取为己用,也足够了。”
池白榆又陷入踌躇,眼神往下瞥着,一副挣扎犹豫的模样。
“先不说到底有没有那细作,即便有,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来为我考虑?”想起他方才问过那符,她说,“难不成还想我帮你抓那所谓的细作?”
跟他演这戏,她心里其实还有些忐忑。
万一他就是那所谓的细作呢?
那岂不是两眼一闭就跳进他的陷阱里了。
不过这可能性几乎为零。
无荒派的道人是有好有坏,可断然不会接纳一个伤天害理的“帮手”。
“并非。”曲怀川说,“在下与大人也算性情相合,我在这虚妄境中待了数百年,早已没了相识的人。倘若大人离开此处时,能允许在下同行,便算心无遗憾了。”
池白榆明了。
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打其他主意,但就眼下看来,他这是以为她有离开的法子,想跟着她一起跑路。
这要是被他知道他做出这些决定的基点都是假的,那她才算是真完了。
她在心底默念了整十遍“我是卧底”,随后摇头:“我……你别说这些,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你说的那些都是空口无凭的假话。”
而曲怀川也适时看出她的“动摇”。
他取出袖中的灰色鸽羽,说:“若在下说,有了此物,便能将那细作引至此处呢?”
池白榆眉心一跳,看他:“你什么意思?”
“同这灰鸽一样,无荒细作也身有契印。只消把鸽羽放入法阵中,再以血作引,便能将那人引至此处。”
池白榆闻言,及时摆出懊恼神情,再提步往前,作势要夺回那鸽子毛。
但曲怀川往后退了步,轻笑:“看来在下先前说的,也并非是空口无凭的假话。”
“还我。”池白榆紧绷着脸道。
曲怀川用残缺的右掌紧攥着那根羽毛,任由血浸染其上。
“大人……”他轻声说,恰如诱哄,“您便不想亲自了结了那人,以求自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