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权印(79)
八月初十,城西荒山有人效仿施粥。
八月十一,洛州东峻岭一带有人施粥。众人趋之。
八月十二,癝城有人效仿施粥。城西荒山有人施粥。
八月十三,......
八月十四,......
八月十五,流民渐少。
八月十六,流民少大半。
八月十七,有流言称城外有异,夜夜杀人,掘尸分食,人心惶惶。
八月十八,远近寺庙人满为患,众人纷纷求佛避祟,请神求安。
荒山有坑
八月十九,城郭树林内,疾速飞驰的两匹马惊飞了鸟雀,马蹄印道尘土飞扬。
马上一桃花簪发人,眉眼望去。
一见似和煦春日曦光,二见似恬柔桃坞轻笑,三见似清辉圆月余情。
此番袖裳烈烈,又可比御剑仙家。
紧跟着的另外一匹马反抗似地甩一下脖子,引得本来死死绞着的缰绳崩得更厉害了。
高束的发尾被不断抛起拽下,骑马之人浑身肌肉紧绷,活像被拉到极致的弦。
马上人咬牙切齿道,
“玄都,谢玄都啊,我真是鬼迷了心窍了,来遭这趟罪,你是不是故意挑了一匹坏马给我,怎么这么能闹腾?”
谢玄都调笑道:“我的错,下次定挑匹踏地平稳的飞马。其实若你放心,我一人便可以先行解决。”
任千忧皱着眉头,满脸的苦大仇深,“不放心,非常不放心。万一你被无名宵小抓去当投名状,我找谁哭去?”
“都怪你没把你弟弟教好,本来近一月的路程,活生生缩短到十日,谁经得起这样折腾!”
说罢越想越气,一个没控制好力道,扯得那马嘶叫一声,险些将他甩下马去。
周边树林渐深,拐过一个弯后就出现了一片空地,稀稀拉拉地响着人声。
谢玄都拉住缰绳,任千忧顺势翻身下马。
触地一瞬间像身体过了一遍电,落地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没有实感,紧绷的肌肉一时都缓不过来,酸酸麻麻的感觉让他寸步难行。
谢玄都替他揉了揉充血的指尖后,架起他的胳膊半托半扶地走近。
入目的粥棚没有半点异常,粥可立筷,领粥有序,远处还有零零散散的人跌跌撞撞地往这里赶,个个蓬头垢面,杵杆扶将。
“瞧着倒是一片祥和,真不知道你这弟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算是做戏也太真了些,只能说不愧是你教的吗?”
任千忧戳着谢玄都调侃道。
谢玄都浅笑不减,却平白透出点不自在的意味。
刷的一声,任千忧猛地挣开他,陡然发难,右手拔出长剑,左手顺势就把剑鞘投出去。
棚下护卫哎呦一声地跌倒在地,剑鞘在空中回转几圈,顺着他收剑之势插回剑上。
护卫半挡着的一个老妇人正哆嗦着磕头,身边还躺着个小的,脏得看不清生死。
谢玄都走上前去,将那老妇人扶到一边,搭上那个小个的脉,探查之后心下疑惑,扔将随身携带的药丸碾碎喂了。
而后拍了拍倒在地上傻盯着他的护卫,扶起他问道:“我友人关心则乱,倒不是故意伤你,只是发生何事?”
护卫被打懵后本想找人算账,没想到抬眼却在这里见到离府多年的谢大公子,按捺不住惊喜的心思道。
“公子回来了!公子怎么不早说一声,我们好出城迎接啊,大家知道公子回来一定特别开心!公子可要设宴?我听闻别的城都有设宴,我们一定会为公子办一个远胜于其的......”
见他扯远,谢玄都也只是笑着听,纵容着护卫愈演愈烈的情绪。
任千忧心情复杂地打断护卫,那护卫才讲起正事:
“公子有所不知,大小姐遭袭,都怪这妇人歹毒,大小姐发善心施粥,见这小子活不久了,解了浮岚姐的玉佩,让她拿着去药房求医。”
“结果这歹毒妇人百般推诿,非要和大小姐一起走,才走到半途就杀出一群流民要掳走大小姐。”
“那老妇人绝对是和他们一伙的,三公子一怒之下勒令我们不许再给这些贼人施粥。”
那老妇人饿了一天本就头晕眼花,刚火急火燎地喝完一碗粥就听这话,忙丢下碗扯着谢玄都下摆,嚎道,
“大小姐大公子善心,老妇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老妇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可怜我这孙儿,跟着我这把老骨头颠沛流离,差点丢了命!哪里还能勾结什么贼人?”
“幸得大小姐相救,不然老妇只能下去给他爹娘赔罪了。”
“三公子定也是听信了这些流言,才误会老妇了。要是老妇有害大小姐的心,就让老妇入十八层地狱,不得安宁!”
任千忧听罢在旁边噗嗤地笑出一声。
谢玄都微微挑眉看他一眼,似乎是不赞同他这破坏气氛的方式,转头向护卫交代了一番后,便和任千忧策马原路返回了。
两人行至远处,不约而同的停在一处。
那老妇显然有问题,身上虽是粗布麻衣却仍整洁。口口声声在乎她孙子,但孩子被人喂了药都无动于衷,只顾着把自己摘出来。
若真是饿急了,流民抢食的都有,可这妇人偏偏跪在侍卫面前求。格格不入得像是故意放在那里作秀的。
任千忧趴在马背上问道:“接下来去哪?那老妇虽然有疑,但现下也料理不到她。”
谢玄都从怀中掏出药瓶递给任千忧,笑道,
“那孩子看似气息奄奄却无大碍,应是有人救治。那老妇人应是刑秋安排在那里的,萼华险些出事,他必会泄愤。”
“所以为了掩人耳目,故意为难他们给我看,好打消疑虑。既然郊林未出事,那就必然是荒山一带出事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