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135)

管事从胸前拿出那封燕京加急传过来的信，双手奉上。

他本来是去准备吃食的，然后有几个家丁跑过来说有急事。

许裕籍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接过信后不敢立即打开，面上印着的是皇帝的印，打开后却是宋卿的字迹。

许裕籍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已经许久没有收到有关宋卿的消息，自己寄出去的信石沉大海般无声无息。她还以自己离开后宋卿便和那人……

她以为时间会抚平一切，将注意力全放在对于幽州的管理，以及收集世家勾结地方的证据。

宋卿的信和其他人的不同，开头并不是礼貌的寒暄，而是“对不起”三个字。

许裕籍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悲观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女扮男装科举入仕逆天而为了。

只是看见这三个字时，她也难免会去想，是宋卿决定向自己坦白了吗？也好。她在心里回复道。

信纸上有被水打湿，干后激起的皱纹，那些算不得好看的字勉强“存活”了下来却在抵达终点的那一刻被晕开。

许裕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泪水终于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出来了。只是不知道是为谁而流。

“老爷，那边的人还在外面……”管事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绝非好事，低着头不敢去看她。

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欣喜还是该伤心，复杂的情绪交织着，泪水也愈加汹涌。

许裕籍因为自己可以放下，却仍然自作多情地，心疼着、思念着她。

——

燕京城，天上的乌云连绵着，看不见太阳，阴霾将皇宫笼罩，雨后的连廊依旧湿滑。

小皇帝这几天心情并不美丽，朝堂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她痛批。

皇后这几天也不是很好，伺候她的宫人们都看在眼里。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帝后之间有了矛盾。

周晏终于到了边境，第一封信也到了宫内，只是宋意目前根本没有闲心理睬她，搁置在一旁。

“公主只吃了一点……”白露端着几乎没动过的吃食，从宋卿的寝宫里出来，向宋意道。

宋卿这几日的状态不是很好，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原先生龙活虎的人蔫了。

宋意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无措。

“长公主怎么样了？”一道不应出现在这里的声音传来，宋意没有回头去看，而是在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宋祈安会在下朝后同李婉一起来，自从上次和她聊过后，来的次数虽然少了但也不是没有，只是李婉从来不会独自一个人来此。

“皇后是有什么事吗？”宋意倒不像宋卿那样，觉得将李婉唤作皇后会觉得别扭，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若是可以，我倒也想劝劝公主……别伤了身子，得不偿失。”

李婉是真的想劝一下宋卿，毕竟她变成这样，自己很难说没有责任。生在勾心斗角的家族里，李婉向来信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已经下达的指令不能违背，她只能想着法子补偿……

宋意看不出来李婉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只是皇后都已经说了，她如今也没什么头绪，想着不如让她试试，又怕宋卿不想见她。

“殿下可以问问看，若是二妹同意了，那便麻烦了。”宋意叹息一声，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如果宋卿愿意，那就让她去看看吧。

李婉敲门，里面的人并无作答。

宋卿很不好，小产后她便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将失去孩子都罪责都揽在身上，觉得是自己事多，偏要出去走动，才会滑倒，才会……

宋卿不想见人，但为了让两个姊妹安心，还是愿意接触，只不过每次都只能有一个人进去。

御医说，小产是不可避免的问题，脉象越来越弱，哪怕没有那次的滑倒，孩子也不会出生。

很神奇的是，肚子虽然瘪了下去，但她的身体倒是没受到什么伤害，像是里面本来就没有孩子，只是吃多了涨了起来一样。

李婉耍了点小心机，她并不开口，让里面的人知道自己是谁。敲门过后，她又看向宋意，像是在询问她接下来怎么做。

“既然卿儿没有拒绝，殿下便进去吧。”宋意也是思考了良久，她不认为李婉的话能将宋卿劝出来，但她知道宋卿很讨厌李婉，也许、也许再刺激一下说不定就好了呢？毕竟连搬出许裕籍都没能让人出来，宋意已经想不到什么办法了。

寝宫里很黑，窗户都关着，宋卿也不愿点灯。

李婉的身形和宋意的很像，加之她没有开口，混在幽暗的环境中，有人叫人分不清。

宋卿盖着褥子平躺在床上，只露了一个头在外面，眼睛还睁着，失神地看着床顶。

李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走到她身旁的第一件事是伸手覆在她的额头上。

李婉的手和宋意的手是一样的，温热的，宋卿没分辨出来，或者说，她压根没想过李婉会出现在这里。

“大姐？”她问道，“我没事，只是不想动而已。”她并不想让宋意担心，只是她控制不住……

“公主想躺到什么时候？连行宫也不打算去了吗？”李婉和宋意的声音倒是有很大的差别。

宋卿听声音不对，连忙闭上眼睛，不去理睬她。只期盼着这个入侵者能自己识相点，退出去。

“公主难道不想再见许驸马了？去行宫的路上可是要在幽州府城暂住的。”李婉继续劝道。

“若是公主错过了这次机会，就要明年了。”李婉不会像宋祈安和宋意那样，用许裕籍会回来的之类的话来哄骗她，反而是有些刻薄，直戳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