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离开市区。
十九世纪的伦敦,基本就是个乌烟瘴气的垃圾场。富人们往往走住在郊外的庄园,洛伊斯·格林也不例外。
车子停在了格林家的后门,洛伊斯小姐亲自出面迎接。
“抱歉,任慈女士,”洛伊斯小姐看起来很是愧疚,“你是为亚瑟而来,这件事情不能让父亲知道,我只能请你从后门进入。”
“没关系。”
任慈知道自己华裔的脸有多罕见,何况她更在意真相:“能找个说话的地方吗?”
洛伊斯小姐点头:“请到我房间来。”
尽管是秘密拜访,可洛伊斯小姐尽到了该有的礼数。她不在乎任慈和弗兰肯斯坦的旧衣服会弄脏自己的沙发,热情招待他们落座,并喊女仆端上了昂贵的茶点。
任慈直奔正题:“我是为亚瑟·伯尼斯的事情而来,小姐。”
洛伊斯阖了阖眼,一声叹息:“我想我得从头给你介绍,任慈女士。”
说着她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桌边,拿出了一份报纸。
“十天前的报纸。”洛伊斯小姐将报纸递给任慈,“不知道你之前是否留意过。”
任慈接过报纸,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巨大的头条——
《伯尼斯邮轮公司翻开新的篇章:“麦西亚女王”号首次出航》。
“是亚瑟·伯尼斯的家族公司吗?”任慈抓住重点。
“是的,”洛伊斯小姐忧心忡忡道,“并且十天前,在麦西亚女王号出航的时候,亚瑟失踪了。”
任慈拧起眉心。
她对伯尼斯邮轮公司一无所知,而原身压根就不识字,更别提读书看报了。
记忆起不到任何帮助,任慈只能从头开始询问。
“你和伯尼斯家的少爷是什么关系?”她开口。
“我们从小就认识。”洛伊斯小姐说。
还是青梅竹马了。
如果亚瑟·伯尼斯的头颅真的缝合到了弗兰肯斯坦身上,那伯尼斯家的小少爷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美人。任慈为了缓和沉重的氛围,半开玩笑道:“那你们一定没少被打过趣。”
洛伊斯小姐失笑出声:“岂止是打趣!我的父母,与亚瑟的父母,都希望我们能在一起。但对我来说,亚瑟就是亚瑟,我最好的朋友。他甚至支持我和亚历克斯在一起。”
这就出乎任慈预料了。
能把这种事情告诉对方,可见二人的确是很好的朋友。
但一名小少爷,居然支持自己的好友与穷小子私奔?
也许是读懂了任慈的神情,洛伊斯小姐主动解释:“亚瑟是‘平民派’,他支持工人运动,多次主张自家公司提高工人和水手们的待遇。他那么坚持,还得罪了不少人。”
任慈:“……”
洛伊斯小姐一句话,就足以任慈知晓了大概。
“他因此惹上了麻烦,是吗?”任慈说,“总有人因此看他不顺眼。”
“岂止。”洛伊斯小姐看起来很是担忧,“亚瑟对股东们毫不客气,对兄长更是……两个人还有继承权要争夺呢。”
这么看来,想要亚瑟·伯尼斯人间蒸发的人有很多。
任慈想了想:“他消失前,是碰到了什么麻烦吗?”
“我只是听他说,不能让麦西亚女王号投入使用。”洛伊斯小姐开口,“但亚瑟的反对和奔走失败了,邮轮还是驶出了伦敦。就在当天,他彻底失踪了,没人找得到他。”
“连敌人也不能?”任慈问。
洛伊斯小姐立刻就明白了任慈的意思。
清秀的贵族小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是的。亚瑟的兄长,威廉·伯尼斯也在寻找他——如果不确认亚瑟死了,他怎么能够放下心来?但偏偏就是威廉几乎把伦敦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任何关于亚瑟的线索。”
话音落地,洛伊斯小姐的视线挪到了弗兰肯斯坦身上。
怪物自从进门后,始终坐在任慈身畔。任慈与洛伊斯小姐谈话时,他浅蓝色的眼睛就盯着任慈不放,连洛伊斯小姐打量他,都没能让弗兰肯斯坦转动目光。
嗯……不是个好消息。
如果亚瑟的兄长在找他,那么等于任慈和弗兰肯斯坦来这么一趟,会有暴露的危险。
果然让弗兰肯斯坦戴着面罩是对的,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还是得搞清楚亚瑟消失的缘由和动机。
他不想让麦西亚女王号投入使用?
这可是他家的船,新邮轮出航,难道对亚瑟·伯尼斯本人有什么坏处吗?
……除非确实有坏处。
难道是船有问题?
谢天谢地任慈不是十九世纪土著,在二十一世纪,她见过太多类似的案例了。
建筑商也好,医药公司也好,还有其他行业公司。
在投入大量钱款之后,哪怕是发现了问题,也会将产品直接上市售卖。等爆出问题来为时已晚。
既然洛伊斯小姐口中的亚瑟·伯尼斯,是个连底层工人都关心的人,他不愿意有问题的船出航,也说得通。
当然了,如此也确实会损害公司利益。
因此丢掉性命,同样理所当然。
任慈的思绪到这儿,不禁有些上愁了。
如果真的是船有问题,那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调查得过来的啊!
连伯尼斯家族的小少爷都一筹莫展,指望她一个没权没势的底层华裔做什么呢。难道真要她现学什么东方巫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