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就是确认与威廉·伯尼斯对峙时,必须有其他人在场。
只要公开自己的身份就好。
想到这里时,弗兰肯斯坦的心情很是平静。
这是他的使命,他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解开麦西亚女王号的秘密。
而且……
不能再继续让任慈受累,也不能再次将她卷入危险了。
任慈本就与案件无关,他只希望她能自由。
这么想着,弗兰肯斯坦的心情更是坚定。他脚下的步伐越发迅速,必须快一点,也许——
后面的思路,随着路边伸来一只手戛然而止。
细微的力量在前进中依旧带偏了弗兰肯斯坦的重心,他一个踉跄,被对方扯进小巷里。理智告诉他应该第一时间甩开对方,对“怪物”来说轻而易举。
但弗兰肯斯坦没有行动。
一抹细微的,熟悉的气味入侵感官,让他因本能紧绷的肌肉,像是被驯化一般,瞬间放松下来。
弗兰肯斯坦低头,看向把他按在墙壁上的人。
“任慈?”他有些惊讶,却也温柔,“你怎么来了?”
任慈昂起头。
她看向他兜帽之下的长发和双眼,很是气愤道:“你想什么呢,你觉得我会放任你不告而别而无动于衷?”
弗兰肯斯坦眨了眨眼,而后失笑出声:“也是。”
说完,他看向任慈身后的克兰牧师。
是他。
对上对方紧张的视线,弗兰肯斯坦恍然:“……我想起来了,为我动手术的,是你。”
克兰牧师几乎是立刻僵硬在原地。
任慈听到这话,沉默了瞬间。她能清晰看到弗兰肯斯坦的头顶上,好感度和觉醒值都到了99。
只差一点,她就能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了。
而眼前的“怪物”……
如今在称之为怪物,未免有些不太合适。弗兰肯斯坦双目清明,神态冷静,他不再迷茫、困顿,俨然是一位崭新的人。
“必须结束这一切,任慈,”弗兰垂眸,“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麦西亚女王号会抵达纽约,至少要阻止她载满乘客回航。”
“是的。”
任慈点头,直奔正题:“你为什么要拿走洛伊斯小姐的八音盒?”
弗兰肯斯坦:“里面有亚历克斯·怀特藏起来的证据。”
就知道是这样!
任慈一把抓住弗兰肯斯坦的双手:“洛伊斯小姐在等我们,她有权知情。”
就像是生怕他再不辞而别一般,任慈自始至终牢牢牵着弗兰肯斯坦的手,带着他登上洛伊斯小姐的马车。
弗兰肯斯坦这才放心,将那纯银的八音盒从怀中拿出来。
打开盖子、掀开其中精致的小人和镜子,在八音盒的下方,还有一个夹层。
几张从撕扯下来的账目与一份报告呈现在众人面前。
弗兰肯斯坦郑重地将其交给任慈:“亚历克斯·怀特答应了亚瑟的要求,混进原材料供应的中间商公司做会计兼讨债人。这是他找到的证据。”
讨债人,怪不得亚历克斯会在日记中写自己穿着皮鞋会“跑不快”。
任慈接过文件。
其中所有的中间商公司,转账都指向了威廉·伯尼斯的个人账户,数笔打款,金额巨大。
任慈:“这——”
弗兰肯斯坦:“威廉·伯尼斯收了贿赂,才更换了麦西亚女王号的原材料供应商。而这家供应商公司的原材料产地,早就出现了问题。”
说着,他伸手,骨节分明的指尖捏起最后一张纸,展示给任慈。
“这是当地的矿场问题报告。”
任慈一时无言。
好……经典的动机。
那转账记录上数个零,看得任慈头晕目眩。这可是十九世纪啊!当时的一英镑消费力可等于二十一世纪的两千英镑。
换做是她,收了这么多钱,也很难说能把控住做人的底线。
“为什么……”洛伊斯小姐抓紧了腿边的裙子,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他们,他们不告诉警察,或者直接通知报社?”
弗兰肯斯坦摇了摇头:“苏格兰场里有威廉的人,而报社……亚瑟找了几家,本来都答应得很好,却在临报道时不了了之。”
被邮轮公司压下来了吧。
任慈毫不意外:同样,好标准的大资本做派。
出事了,就动用金钱和权力去平息,只要没人去查,只要没人知道,事情就不会发生。哪怕其中牵连了这么多人的性命,现在不及时止损,未来损失无法估量时也迟早会爆发。
但这和邮轮公司的股东有什么关系?
一旦公开,光是赔偿就足够伯尼斯邮轮公司破产,早破产,不如瞒到无法隐瞒的地步。
类似的例子,百余年来,数不胜数。
“他们明明也可以找我,”洛伊斯小姐的语气很是不甘心,“我的未婚夫、我的好朋友!他们明明相识,明明背地里筹谋这么大的事情,却完全向我隐瞒!亚瑟和亚历克斯,两个混蛋……把我当什么了?!”
洛伊斯小姐的语气中满是愤懑,她恶狠狠地开口,甚至出言骂了两位青年,可话到最后,清秀的贵族小姐,仍然克制不住眼泪落下。
任慈无声地前倾身体,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一番相处下来,任慈对洛伊斯小姐很是敬佩:明明是贵族小姐,却对平民也有同理心;在十九世纪,接受着传统教育,却能突破桎梏和枷锁,追求婚姻自由。
甚至是她见到尸体也没恐惧到崩溃,碰到危机,反应速度亦是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