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臼的脚踝受到按压,任慈倒吸口气。
“痛。”布莱恩开口。
“……是。”任慈说,“很疼。”
紧接着布莱恩另外一只手也抓住了她的小腿。
只听“咔嚓”一声响,尖锐的痛楚直窜脑门,任慈惊叫一声, 紧接着她就能控制脚踝的转动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布莱恩不是在问任慈痛不痛,而是在警示她, 把脱臼的脚踝接回去会很疼。
“谢谢你。”任慈无奈地再次道谢,“可以扶我起来了。”
然而布莱恩的喉咙间发出了意味不明地哼声。
他没有听从任慈的要求, 大手朝着她肋下穿过,像怀抱着只猫或者娃娃般将任慈抱了起来。
也行吧。
任慈环着布莱恩的手微微收紧,枕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她可以随时离开这个世界了, 自穿越以来就紧绷的神情总算彻底放松。她迅速盘算了一番余下的事情:贝蒂等人可不知道斯蒂芬·怀特和布莱恩·怀特的区别,带着布莱恩去找他们也许会惹出新的麻烦。
余下四人一起行动,还有补给, 在林间过一晚是没问题的。
跑出去最好,跑不出去,等警察搜救也没问题。
“回去之后,我要报警,”任慈轻声说, “你能明白现在的情况吗,布莱恩?”
听到“报警”一词时, 布莱恩的身形微微绷紧,但他没说话,就是要任慈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警察不是坏人,至少他们不会把你按进热油里,也不会把你丢进地下室。”任慈耐心地解释,“杀人是不对的,他们负责阻止这件事。而且,福特警官已经找到了林场,引开他们也只是一时,他早晚还会过来,发现斯蒂芬的计划。”
任慈着重强调了是斯蒂芬的计划,希望布莱恩能放弃对警察的抵触和警惕。
“即使斯蒂芬真的成功了,复活了母亲,”任慈说,“在警方和FBI的共同调查之下,杀人祭祀的复活仪式也隐瞒不了多久……多隐瞒把个月,到时候,等待着他的迟早也会是法律的审判。”
更何况这个世界确实没有神鬼,斯蒂芬的本质就是为自己杀人寻觅一个迷信盲从的借口罢了。
“为了保护我而杀死斯蒂芬,并不算违背法律。过去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判你多久。主动自首,还有减刑的可能,这是最好的办法。”
布莱恩的步伐停了下来。
他稍稍侧头,看向任慈。
夜还很长,但笼罩着天幕的乌云散开,冰冷月光透过枝叶倾洒进来。冷白的光芒照亮了任慈的视野,离得这么近,她能清晰地看到布莱恩那双金色眼睛。
没有戒备,没有生气,他静静地聆听着任慈的说辞,静静地进行着思考。
“杀人。”他低声开口,“斯蒂芬。”
“是的,是斯蒂芬在杀人。”
“不是我。”布莱恩强调,“不快乐。”
任慈稍稍勾起嘴角。
她能明白布莱恩的意思。
布莱恩·怀特在强调“自己”,他作为个体的存在。
不是继承父亲的遗愿,也不是成为杀死的哥哥。他就是他,不会依附于任何人。
如果布莱恩能早一点明白这点就好了。
复活仪式,从绑架到杀戮,自始至终都是斯蒂芬·怀特的游戏。布莱恩只是作为兄长的影子从中协助。
哪怕没杀人,在法律上他也是一名从犯。
不过任慈觉得,没有接触过社会、没有受过正常教育,布莱恩甚至没有合法的身份,他也不具有辨认自己行为对错的民事行为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司法机关理应会考虑对其进行看护和治疗,而非丢进监狱。
“这对你而言是机会,布莱恩,走出这片林场。”
她昂起头,伸手抚向他的面罩,隔着皮革,温柔地描摹着布莱恩的五官。
“什么动物也不该被困在地下室,而人的天地更为广阔,算上林场也远远不够,”她低语,“学习规则、融入社会,不是成为你的父亲,也不是成为斯蒂芬,而是成为真正的你自己。”
布莱恩金色的眼睛微微合拢。
他侧了侧头,抓住了任慈抚向自己脸颊的手,慢慢地擦去她掌心里的血。
“你。”布莱恩开口。
“什么?”
单从语气听不出布莱恩的情绪,他像是在单纯复述这个事实:“逃跑。”
意思就是,她依旧打算离开他。
但是这一次布莱恩手中没有斧头了,他也没有任何想要阻止任慈、伤害她的意思。
因而任慈点了点头,而后问:“你还想剪去我的翅膀吗?”
布莱恩沉思许久,认真回答:“会死。”
不少野生鸟类,在被关进笼子、被剪去翅膀后,会因得不到自由郁郁而终。
没人比思维无限接近动物的布莱恩·怀特更了解这一点。
任慈失笑出声。
“你也一样。”她说,“终于可以突破这间牢笼了,布莱恩。”
二人言谈之间,别墅的影子已然出现在视野中间。
布莱恩把任慈放在了正门前。
她走进室内,穿过走廊,抓起了第一次离开地下就发现的电话,拨通了报警号码。
身后的男人没有阻止她。
…………
……
从没发现,警察能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