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排包间似乎都被人包下了,左右无人,终于在最里面的一间听到凤渊熟悉的声音后,她才停了下来。
“断桥的事情,是你主上派人干的?”凤渊语调冰冷,看着似乎在忍耐火气。
一个沙哑的声音回道:“怎么可能?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主上也很震惊,这才命我来看看。”
凤渊冷声道:“那为何陈西范的门人会有这么高纯度的宿铁钢制成的武器?”
听着哐啷声响,应该是凤渊将那弯刀扔到了来者面前。
“这大奉境内并非只有主上私营宿铁的生意,也许是有别人私买了宿铁给魏国人。您该清楚,主上跟您一样恨极了魏国人,绝不会助纣为虐!”
说到这,那沙哑声音顿了顿,苦口婆心道:“殿下当是知,如今这世上,真正对您好的,只有主上。这十年来,他为了叶王妃的复仇大计沥尽心血,积攒力量,铺垫人手,培养了如罗镇这样的暗棋,这才有了您凤尾坡大捷的无上荣光!十年卧薪尝胆,主上怎么会设计如此凶险去害您呢?”
说到这,那人又敲打道:“况且是您不守约在前。主上当初许您十二年之期,您若能证明毅力,主上那时也必能扳倒西宫母子,找出证据,还您清白。可是偏偏期限未到,您却连招呼都不打,就这么顶着疯子的名头冒失出来了,险些毁了主上大计。主上足够宽仁,并未舍弃大殿下。幸好您不负期盼,总算用凤尾坡大捷安稳了地位。这次回去,您盛名之下,朝中必有臣子归附,主上本来已经拟好堪用名单……可您偏偏如此兴师问罪,难道是怀疑主上对您的关爱?这要他如何将朝堂之事托付给您?”
凤渊的声音依旧清冷,淡淡道:“既然不放心,那名单还是他自己留用吧。就如你们所言,我顶着疯子的名头,上战场厮杀尚可,那朝堂并无我立足之地。”
“你……”那人显然没料到,这么香的诱饵,也被凤渊不识抬举地拒绝。
一时间,有些气闷,且不知该接续什么,只能强压着火气继续说下一件:“另外您不该跟孟准这类反贼搅到一处,还带入京城。大业未成,怎么能卷入这么多是非?”
凤渊只是回答:“我心里有数……”
“不!大殿下恐怕是被不相干的迷了心智吧!听说您身边多了个爱妾,她是从何而来?她跟那孟准又是什么关系?依着我看,该不会这女郎为孟准进献,用美人计说服你帮衬他入京的吧?您带了这么个累赘入京,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听那人说话的语气,倒是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凤渊声音低沉有力:“我并非你主上奴仆,你是在替你主子申斥我吗?”
那声音嘶哑之人似乎也了解大皇子的脾气,并没有太深说下去,只是语气稍微和缓道:“被困十年,又是年轻,一时贪恋美色红尘,本也无可厚非。可惜你的母亲却早早撒手而去,不能看你成家立业……也对,活着的人都是往前看,哪里还会回头记得逝去之人所受的冤苦……”
“阿母受的委屈,我都记得!不必阁下如此敲打!”凤渊的话语里已经浸满了寒霜。
那人却语气加重道:“若是您不欲成大业,主上也绝不会为难您,您自可过您的逍遥日子,只是他给您的助力,也要收回去的。江浙的兵权,您以后不能碰!”
凤渊笑了:“还真是在威胁我……!”
“主上怎么会威胁您?只是失望罢了!依着原来的计划,这次本能扳倒陈诺,顺利取得江浙兵权,再顺带让腾康那老家伙失信于陛下,赶回老家。可你倒好,不但没有趁机除掉太子,更是早早招惹了商家,牵扯出了商有道。难道主上没有叮嘱过你,现在要利用商家制衡汤家先除掉太子,再对付其他皇子吗?可你一而再再而三朝着西宫下手,若不懂制衡,如此目光短浅,将来如何成事?”
小萤在外面听得眼皮微微起跳,她虽然老早就猜到了大皇子图谋的是皇位。
却想不到,凤渊背后隐藏着个“主上”。而他跟那个神秘主上的计划里,居然要连腾阁老也算计其中。
只是后来因为她捣乱,连带着凤渊也更改了计划,看来没有废掉太子和他的铁杆簇拥腾阁老,引起了那位主上极大不满,这才派人来敲打。
凤渊冷声道:“京城里,关于太子唆使我和慕寒江引诱魏国出兵的消息,是你们放出去的吧?”
这次那人倒是承认了:“只要你和慕公子将罪责推倒太子身上,他自然会被送入京城,依着陛下的心思,也绝不会容他。这是主上给你的最后机会。还望大殿下莫要辜负了他之期望!”
凤渊一直沉默没有说话。
小萤在窗外默默听着,眼睛也越瞪越大。
那个主上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要打着关心大殿下前程的幌子,如此紧迫地催促凤渊做些有违人伦的事情?
那种冷血催促的语调,真是为凤渊好吗?还是只拿他做了清除障碍的工具?
很快,那屋子里的人便起身走人了。
可是凤渊并没有走,在包间里安静坐了好一会,直到二楼开始上了茶客,他才起身要走。
小萤本打算等他离开才撤离。没想到隔壁二楼衣铺的伙计从窗里探出头,冲着她喊:“女郎,你试衣服怎么跑到那去了,小心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