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凤渊缓了缓,过了半晌才吞咽下莫名的羞耻感,低语道:“宫里现在到处都是主上安插的人……我独自一人在朝中掣肘难行,在宫里也睡不安稳……今夜能不能你陪我睡?”
这种示弱的话,凤渊显然第一次讲,刚吐出时,略带了些艰涩。
小萤不疑有他,抬头看着他的眼。嗯,是有些疲惫之色。
她在宫里呆过,那空荡荡的宫殿不聚拢人气,的确不甚安眠。
这理由让她感同身受,便再也想不起要驱赶他回房间了。
至此,那刚叠了一半的行囊,被郎君大掌一挥,再次散得乱七八糟。
小萤被凤渊卷抱着上了床,不过他似乎不急着补觉,倒是消磨了别的营生。
不一会两人的衣裳便也散落在了床幔外。
凤渊似几日没有吃饱般,带着略显急切的焦躁,虔诚地膜拜着他怀里的女郎。
平日总是沉默的郎君,在重叠帷幔的遮掩下,似乎褪去了一切伪装,死死钳住了她,不容她逃避退却。
小萤有些招架不住,又躲闪不掉,难过地用头蹭枕头:“你……不是说累吗?怎么不睡,还在闹人?”
凤渊抬头,用湿漉的鼻尖蹭着她:“闹够了,才睡得更香……”
小萤并不太认可他的胡说八道。
虽然她每次都被他撩拨得有些食髓知味,可他每次都不像是很舒服的样子。
活似在宫宴时,守在一旁伺候碗碟的宫人,眼看着满桌珍馐却只能默默吞咽口水,虔诚匍匐,压抑着口舌之欲。
在小萤的昏昏欲睡的时候,凤渊似乎在她的耳旁低声问,她会不会一直陪着他。
困得要死的人脑子都是雾蒙蒙的,她也忘了自己含糊说了些什么。
大约是当然一类的词,然后就进入了甜梦中。
瑞祥王府在不缺钱银的情况下,早早修缮完毕了。
而凤渊也再无宫中落钥的困扰,在山上停留得有些随心所欲。
小萤到底还是接了葛先生的那份名单。
她既然决定留下来帮衬凤渊,便不会是口头敷衍。
只是葛先生那份名单是不是有些太随心所欲了?
这堪用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个个名不见经传,并非肱骨之臣。
别的不说,这名单里赫然还有汤家的子侄!
汤明江?
若她没记错,这位是死去的汤明泉的庶兄吧?
汤明江乃汤家二房老爷的小妾所生,在汤家一众孩子里并不出众。
为何葛先生会写他的名字。
可惜先生已经跟师娘离开了,小萤想骑马追着去问也来不及。
她想起葛先生给出名单时,说过的话:“这纸上写下的只是‘堪用’之人,如何让他们变得‘可用’却非老朽能力所及,要看女郎的本事了。”
小萤琢磨着先生的话,对这些人倒是越发有些好奇了。
她细细研究一番汤明江其后的注释:其人隶属户部笔吏,协同户部尚书去伊州整顿徭役。
归时百姓夹道相送,他一路下马而行,拱手相谢百姓,实有汤家首代景国公之风。
注释就这么一行,可若细细分析,里面便大有意趣了。
户部最累人的差事,就是整顿徭役。
因为这不是坐在朝堂里,下几份公文就能实施的事情。
需要亲自下到乡郡,各色走卒商贩打交道。
所以能入户部,哪怕不是官,而是小小文吏,都得是个善于上下沟通的人精。
伊州徭役甚重,她以前听董大人说过,差点闹出乱子来。
可是这个汤明江,居然能平安办差而归,还引得百姓夹道相送。
那这个人办事得能力都不容小觑啊!
最难得的是,他虽然是世家汤家的子弟,却能为人谦卑,哪怕做做样子,一路步行回谢百姓,也不是汤家一般子弟能做出的。
汤明江,还真是个人才啊!
名单里人名不多,小萤第一个想见的,就是这个汤家子弟。
着人打听之后,才知这个汤明江居然不在汤家祖宅,而是跟他新婚的妻子搬出来,在京西的栓马巷子买了一处宅子单过。
于是小萤便带着凤渊往京西走了走,看看能不能偶遇这位汤家公子。
依着她原来的意思,是想自己一人来的。
但是凤渊最近在朝中接连受了打击,情绪低落得很,时时需得她陪。
据说凤渊请命入兵司的折子被驳回了。
那些兵司主事太气人,大概的意思好像是凤渊当初殴打陈诺的事情,引起了兵司同僚不满。直言大皇子作为猛将,率兵冲锋陷阵尚可,然戾气太深乃掌兵大忌。还望陛下三思,不可拿领兵做了儿戏,万一他在兵司发疯打人,那些老将军可禁不住他的拳脚。
于是这份实权差事便不了了之。
这件事,似乎对凤渊打击很大,小萤从没见他如此丧气过。
平日滴酒不沾的人居然难过得需要她陪着饮酒消愁。
虽然那酒最后大半都落入了小萤的肚子。
可凤渊的颓唐却无作假,消愁醉酒之后,又缠着她要求慰藉。
小萤不愿他如此消沉在女子房中,便今日硬拉着他出来,会一会汤明江。
当马车行驶到巷子口时,小萤便听到了一阵吵嚷。
顺着看去,那巷子口停着一辆华丽马车,看样子是汤家的马车。
又过了一会,只见一个戴着金钗一身绸缎的妇人,领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冲冲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