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萤清了清嗓子,走到凤渊身旁高声道:“这位夫人的德行也配做祖母?明知你亲儿子汤明泉乃是犯了律法入狱,死在了牢头里的!却要拿家中庶子清白的孩子来添香火空缺!你的孙儿真该是谢过你这无偏私的祖母!给他找了个,满身污名的父亲!可怜汤家庶子,生在这等尊荣人家,摊上一位尖酸刻薄的嫡母,连自己的亲儿都保不住!”
“你……你是什么人,敢这般污蔑我!”
小萤故意瞪大眼睛问大皇子:“怎么?我记错了?她的儿子汤明泉不是死在廷尉府的大牢吗?听说他贪墨了江浙的赈灾银子,因为他而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卖儿卖女的更多。这二夫人想延续香火,怎么不去灾民里挑拣一个?也算给她的儿子积一积阴德了!”
此话一出,周遭百姓哗然,原来这位夫人的儿子竟然是个贪官!
就算嫡子尊贵,也是戴罪之身。
就没听说过哪家给个犯罪的亲儿子延续香火,抢夺庶子孩儿的!
看热闹的许多都是当娘亲的,最听不得这种夺人子的勾当,于是纷纷开口:“对啊,哪有人家刚生就上门抱孩子的?还是给死人续香火,折寿啊!”
“是呀,人家小夫妻明明不愿意,我刚才看到那妇人都哭晕了,还要硬抱,我看这大皇子才是路见不平呢!”
还有几个是那汤明江夫妻的邻居,也知他家情形,便出言讽刺道:“原来这家还有母亲啊!小夫妻刚搬来,千难万难。那邵氏怀了身孕,缴了房租子都没钱买鸡蛋,还是管我赊了十个,待领了俸禄才补上的。原来婆婆这般荣华,也是高门大户的夫人,怎的这般刻薄?到底不是亲生的!”
一时间周遭议论的声音越发大,那二夫人平日都是跟贵妇打着交道,何曾这般被百姓品头论足?
她也是畏了疯皇子的名头,眼看没法抱走孩子,就连马车都被踹掉了轮子,于是干脆在两婆子的搀扶下,由仆从护卫,一路推开人群,狼狈而去。
再说人群散去后,小萤拉着凤渊的手,转身回了栓马巷,叩开了汤明江家的门。
那小婴儿方才受了惊吓,在娘亲怀里吃了奶后,总算安歇下了。
汤明江家中并无侍女,妻子带着孩子不宜见客。
他便请大皇子入了他的寒舍,连忙烧水沏茶招待。
只是日子清贫,沏出的茶也都漂着一层茶叶梗,并无太多茶香。
虽然大皇子帮忙赶走了嫡母,可汤明江脸上并无太多喜色。
大门大户的恩怨,并非外人干涉得了的。
今日他们夫妻算是彻底得罪了二夫人,再加上二夫人丢了这么大的人,回去一定会兴风作浪。
汤明江自知以后的日子越发不好过。
小萤看出了汤明江的心事重重,便开口道:“原来公子是汤家子弟,怎的还穷居此陋巷?”
栓马巷,顾名思义是跑车的走卒长居之地,但凡有点家底的子弟,都不会居住于此。
汤明江尴尬一笑:“搬出来时,家里原是不同意,也不好从公中借调银子。卑职不过在户部担任吏职,手头拮据,只能在这租到相宜的宅子。”
凤渊这时开口询问了他的名姓官职,然后道:“汤明江?是你办了伊州的差事吧?陛下当时嘉奖了户部,你的上司都得了升迁,怎么的你还担任吏职?”
汤明江听了,无奈笑道:“卑职也得了升,每年的俸禄涨了五斗米粮……”
他不好跟大皇子抱怨上司。就是因为他太能干,所以上司舍不得
调他升迁,依旧将他留在身边为吏,做些牛马差事。
没办法,户部汤氏子弟太多,像他这样没根基的,压根出不了头。
小萤在旁边听了微微一笑:“纵有鸿鹄之才,奈何困于一方天地,不得施展,太是遗憾……”
汤明江赔笑:“我不过区区小吏,算不得什么鸿鹄之志,就是个屋檐下的小小麻雀。女郎谬赞了。”
小萤不动声色,开口点出了他此时的困境:“汤家二房夫人的为人,满城皆知。她为人骄横,从不知贤德忍让,今日在巷口被众人羞辱,最后便会算在你们夫妻头上。为了儿女,就算是麻雀也要生出鹰隼的犀利爪子,才能护住自己的妻儿!”
汤明江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和缓开口道:“今日大殿下路过此地,恐怕有些要事,就是不知江某何德何能,招了贵人青睐,肯出手相助。”
还真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看出了关键。
小萤干脆挑明:“大殿下一直仰慕公子英才,今日本是特意来拜访公子,没想到却遇到这档子事情。不过就算不是公子,换了旁人,大殿下也会义气相助的。”
那嫡母觊觎他家的孩子有月余了,邵氏还没生产时,频频提起过继话茬,直言他们夫妻年轻以后还能再生,匀一个给死去的二弟也无妨。
他昨日去了汤家,趁着二夫人不在,跟族长汤鸿升婉拒此事,却被他申斥目光短浅,说若肯成全这事,他愿意提携二房子弟,算是敦促家族和睦。
可汤明江岂是卖子求荣的人?
二夫人应该是听闻了这事,恼他去族长那告状,才会上门痛骂他们夫妻。顺便想抱走孩子。
所以这女郎说只是凑巧遇到,应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