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明江自问有何才干,会让这大皇子亲自拜访?
转念一想,他在户部为吏,掌管钱银,若是有人想收买自己,做些龌龊,也不奇怪!
汤明江想到这,暗生戒备:若是大皇子依仗这事,要挟他做些勾当,他必定开口回绝。
不过大皇子不甚爱说话的样子,倒是他身边的这位女郎侃侃而谈:“大皇子只能护你一时,却没法时刻护你周全,郎君若想顶立起自家门户,还得要靠自身。如今有一份辛苦的前程摆在公子眼前,不知公子有没有想法?”
果然来了!汤明江心内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道:“下官愚钝,才识有限,恐难委以重任。”
小萤怎能看不出他戒备?却浑不在意继续道:“眼下吏部调配各个地方官吏的时节。伊州缺个县丞,若大皇子举荐你去,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汤明江以为大皇子是要他在户部做耳目手脚,刚想开口婉拒,却又愣住了。
“大殿下要保举我入仕……为官?”
小吏不过是领着俸的文书,就算身在户部,也是吏。
可县丞却是实打实的官,很少有书吏不经科考就能为官的!
这女郎莫不是信口开河?
小萤微微一笑:“伊州虽远,但是公子去过那,熟悉地方乡土,若去了想必也能很快适应。而且你为官了,才能有借口驳了嫡母的无理要求。”
求官吏之子给罪犯延续香火,这样的荒唐,只怕汤家族长那就不能应了。
只是汤明江想不明白,这么做于大殿下有何好处?
他若离了户部,还有什么价值?
嗯,一定是大皇子想以此为挑拣,要挟他做事。
想到这,汤明江干脆挑明:“不知若举荐我为县丞,有何条件?”
大皇子无聊吹着茶叶梗子,依旧不开口,小萤侃侃而谈:“条件只一个,那就是公子只怕以后要与汤家划清界限,再无法以汤家之子而自居!”
“这是何意?”
“汤家世家,无需案牍劳累,便可安享富贵荣华,但也要事事以家族荣辱为先。可若想自己立一番事业,必须与家族做个切割,大义需在家族利益之前,这点,无须多言,公子也明白吧?”
汤明江觉得这话说得太笼统,还是没点破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小萤微微一笑:“公子为何不愿相信,大殿下敬仰的是公子之才,与你在不在户部,是不是汤家子弟无关呢?”
汤明江的心思被女郎点破,倒真的尴尬起来:“卑职有何贤才……”
“你在伊州时徭役动乱,能孤身前往闹事头目的家中,对他老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算被打被骂,也含笑不还手。更能了解徭役疾苦,指定了切实解决问题的章程,亲自与他们一同拉纤谈心,化解彼此戾气。大殿下看了你的卷宗也是感慨不已,直言若这样的贤才不能为官,是大奉百姓的损失。”
眼看女郎如此详尽说出他在伊州的辛苦,汤明江的心头不禁微微一热。
他在伊州为了劝服热闹,差点被打成重伤,又亲自落实了徭役章程,化解了伊州的动乱。
可最后所有的功劳都被上司领走,到了他这只是无关痛痒的几句赞,外加五斗米粮。
原以为自己的辛劳无人看到,如今在他人嘴里听了,怎能没有悸动?
凤渊这时终于清冷开口道:“男儿当弘毅,别活得蝇营狗苟!跟着我,许你一份锦绣前程!”
说这话时,凤渊表情清冷,却有着运筹帷幄的笃定,丝毫察觉不到谣传的疯癫。
一个疯癫之人,岂会注意到他这样的小人物?那一刻汤明江似乎了悟了什么。
话已至此,无需多言,汤明江撩起衣襟,郑重跪倒在地:“明江蒙贵人不弃,愿……追随大殿下!”
……
从栓马巷里出来时,凤渊拉着小萤的手问:“收买汤家二房的下人,花费多少?”
小萤知道自己这点小伎俩瞒不住他,笑嘻嘻道:“哪里需要花钱?我让义父的手下小五跟那车夫‘偶遇’在酒馆,只一顿饭,三壶酒就将想知道的都套出来了。”
凤渊垂眸宠溺看着小萤:“所以今日来此,并非偶遇?”
小萤坦然点了点头:“依着那二夫人的性子,一定会来找茬,我不过是因势行事罢了!不过我这牛皮吹出去了。怎么践诺让汤公子去伊州为县丞,就看你在你父皇跟前的本事了!”
凤渊问:“为何要将他安排在伊州,他在户部作用不是更大?”
小萤叹了口气:“我也想了甚久。若是因为过继香火的引子,汤明江最后有可能倒向你,为你做那么几件事。可是帝师说过,‘堪用’和‘可用’是两种境界。既然汤公子是人才,为何要相胁行事?而且伊州澧县可是好地方。”
澧县乃运粮用兵的要地,恰好卡在夹着江浙咽喉。
如今罗镇貌似为主上之事,以后凤渊能不能说动他归附,还是悬而未决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形下,总要放一把信得过的刀刃在罗镇的咽喉处。
所以澧县县丞之位,看似不起眼,却至关重要。
可是具体该如何操作,又是个问题。
那个主上耳目太多,若让主上知道了汤明江是凤渊的人,依着他的行事狠辣,什么意外都能发生。
所以推动汤明江上任的事情,还需得些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