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萤身形瘦小,隐在了筐的最底部。加上身上重重柴草的掩护,竟然避开了刀剑刺向要害,只是腿肚的位置被刺了一剑。
当时的她死死咬着手,愣是没有吭声。
正值天黑,光线昏暗,那些蒙面人在柴堆里乱砍一起,便引了一把火点燃孟府,扬长而去了。
小萤拼尽全力,从快要燃烧的柴堆里爬出来,越过场院横陈的尸首,躲在了院中的水池中。
待孟准返家,却发现世上再无家人。孟家整个府宅被屠戮烧毁一空,只剩下一个躲在水池里的小女娃……
事后官府以盗匪劫财结了案子,可是唯一的幸存者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当时那伙蒙面匪徒屠了全院时,曾经跟匪首报备,说没有找到孟准。
他们不是劫财,而是杀人!
而那匪首的手臂被孟家大哥奋力砍伤,在解开袖子查看伤口时,他的手臂上分明有着那个“勇”字的火焰图纹……
小萤生怕自己忘了,便将它绘了下来,这七年来,时不时就会拿出温习。
那场血案之后,阿爹都怕她被吓出病来,便抱着她去庙里,求告僧侣安神。
毕竟当时的血腥,并非一个小小女娃能承受的。
可让小萤难以成眠的,不只那血染孟府的惨状。
在梦里回闪更多的,却是一向爱笑稳健的义父,匆匆赶回家时的情景。
总是爽朗大笑的豪气汉子,绝望抓握满地焦尸枯骨,痛苦地红着眼,脖子涨裂,长着嘴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场孟府浩劫之后,义父被人陷害,举告无门,加之被人追杀,终于为了自保,入山做了贼寇。
起初义父是不愿阿爹带着只有十岁的她入山落草的。
可是她却对义父说:“您就是我和阿爹的家人,既是家人岂能分开?”
从那以后,她跟在义父的身边学习武艺本事,时不时,还要跟阿爹下山经营着贩盐的买卖,帮衬义父钱银,在山上最艰难的时刻,帮忙维持生计。
这一路走来,都不是普通女子能经历的。
可小萤从不后悔,她只恨祸事发生的时候,她太小,太没本事,只能缩在竹筐里,无力改变一切,只能眼睁睁地看……
本以为找出灭门真凶希望渺茫,没想到线
索竟然离她如此近。
龙鳞暗卫?本该是协助天子从龙之师,怎么会犯下这血洗武官满门的勾当?
孟家满府命案,这是受人委托的公务?还是个人私怨?
小萤知道,这一切答案,还要从暗卫如今的掌权者入手。
那天晚上,慕寒江正在房内饮茶,顺带批阅各地送来的暗报批文。
突然房门被人敲响,然后有人不请自入,径自推来他的门。
慕寒江皱眉抬头之际,只见太子笑盈盈向他走来。
自从白日温泉坦诚相见后,慕寒江对待太子的态度变得有些冷淡,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与太子交恶时的光景。
不过太子浑然不觉,竟然眼巴巴地凑过来讨人嫌:“慕大人忙着呢?要不要歇一歇,跟孤小酌一杯?”
慕寒江头也不抬道:“不必了,臣有些公务没处理完,殿下若有兴致,不妨找大殿下共饮。”
这么明显的赶客,识趣的都应该走了。
偏太子听不出好赖,拎着酒壶,甩开披风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慕寒江身旁,将脸无赖似地伸过来,从下往上看慕寒江。
“偏不!他喝醉了,发疯掐孤怎么办?孤就找你喝!”
慕寒江不适往后一退,啪嗒一声合上了手里的公文,又将其他的公文收拢好,对太子恭谨道:“那臣就陪太子浅酌几杯。”
太子得逞,不由得狡黠一笑,那明媚笑颜在黄晕烛光的照应下,似午夜昙花,有着乍现而过的妩媚。
慕寒江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突然有些后悔应了太子的约。
不过太子已经将酒杯斟满,殷勤递送到了他的手边。
“慕公子,这次出来,也就你和大皇兄与孤年纪相仿,我也总不能找腾阁老他们啊!尤其是像逛秦楼楚馆,温泡汤池这类事情,还是跟着同好一起有意思。只是今日没去成那巷子,不知公子愿意明日陪孤一去?”
慕寒江闻了闻酒味,淡定道:“今日是臣唐突无状,大皇子教训得是,臣不该带太子殿下去那种地方,以后也请殿下不要再提此事,这样对你我都好。”
太子一听,大失所望,依旧不死心地往前凑:“慕公子,你怎么撩拨完便不管了,不行,明日你一定要陪着孤……哎呀,实在是对不住。”
就在说话拉扯的功夫,少年手里的那一杯酒,就这样不小心全都洒在了慕寒江的皎白长袍上。
太子忙不跌伸手要帮慕寒江擦拭。
慕寒江不愿让他近身,闪躲着避开了少年,掏出手帕自己转身擦拭起来。
趁着这个光景,小萤借着披风的掩护,伸出两指,夹住了那已经拆封的“勇”字公文,将它隐在了自己的披风里。
她状似落寞走到窗边一侧,借着披风掩护,先仔细看了看拆开的封印,又顺手打开公文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嘴里却落寞道:“慕公子,怎么觉得你对孤态度不如往日亲近了?本以为自那次戏园查账以后,你我已有了交情,大可成为挚友,难道是孤一厢情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