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四时鲜(152)
寿字大旗。
还要三杯敬茶和四色糕点上供,到圣舱堂那祭拜船神,船头供奉三牲福礼,寿糕寿饼叠了一大摞,猪头、羊和鱼肉也不能少。
摆宴摆了很长的队伍,吃饭的渔民、船工都在喊“船老爷寿高,捕鱼人福好”。
鞭炮响了又响。
可王逢年知道,乌船和他都只喜欢第一次的生辰。
长寿面,祝福,雕出来的鹢鸟,潮涨时扔鹢鸟的情景。
他反反复复地想,夜里仍然没有停歇。
王逢年觉得那种情绪很陌生,像根刺,刺得他又痒又麻。
他坐在书房里,外面夜色渐黑,桌子上燃的蜡烛,烛泪一直往下滴,他无意识地触碰,直到门口有人敲门。
“进来吧。”
来的不是王良,是个脸上带着条伤疤的男人。
“怎么回来了?”王逢年没抬头,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
王明信不解,“老大,卫所今年的水操请了定安岛的人来,为什么推了?”
“我听王良说了,办收船酒,出海又提早回来,然后呢,”王明信没有直说,他只是问,“老大,以后不出海了吗?”
王逢年没有作声。
他自从十四岁上了战船,之后十八岁出海,二十岁当了船老大,他每年休洋后,会去明府卫所待到秋汛。
在卫所跟着战船出海,战船总会在最危险的海域里前行,他能学到很多技巧,躲避危险、风浪和礁石。
每一次出海,他得对底下的船工性命负责,所以必须去掌握更好的技巧。
而今年,他提早回来,却推了这个邀请。
王明信坐下来,他说:“老大,你近来很冲动。”
冲动在航海掌舵上是大忌,一但冲动,就无法保证正确的决断,很有可能酿成大祸,最惨的是船毁人亡。
“今年这个机会真的很好,不然林正不会一遍遍劝,他都跑望山那找我了,往年出海晚归没碰上就算了,这一次不去,往后几年也很难再有机会。”
“老大,王良只会顺着你,可我要说,你的身上还有担子,那么多船工靠你吃饭,还靠你把控着舵。
这一趟去的三口洋,那边的海域有多不一样,我们都知道,要是能够顺利地度过那边的海域,碰上风暴还有什么可怕的。”
王明信语重心长,“老大,眼下真的不是好时候,那边现在还可以等。有些事能不能等休洋了再说。”
“休洋后,我半个字都不会再多说。”
王逢年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说:“明天晚上出海。”
王明信还要说什么,他很冷漠地说:“闭嘴,出去。”
他只想安静。
但就如王明信说的,现在不是个好时候,他还有很多的事要做。
王逢年靠在椅背上,桌上的蜡烛熄灭了,四周寂静而黑暗。
他缓缓地吐出口气。
对于他来说,是寂静无眠的夜晚,而对于江盈知的话,则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醒来阳光普照。
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连摊子都没有顾上,已经有不少熟客同陈强胜说,好久都没见着她了。
江盈知想想也是,忙了这头忙那头,总有事情,所以她这一次去找孙掌柜拿了些晒好的澄粉和面筋,还有黄瓜,蒸了凉皮。
她还备了一堆小海鲜,准备做个海鲜锅。
这一趟到了渔港,不少人已经在等她了,有个熟客啊呀叫了声,“小满,你可算来了,我都好几天没瞧见你人了。”
“我那天都问强胜了,我说你这是往哪里高就去了,整天见不着人,”阿青手里还捧着碗,特别激动地说,“我说真去哪高就了,也跟我们知会声,好让我们这些人也攒点钱,再大的酒楼拼一桌总能去的起吧。”
大家都觉得江盈知会往酒楼里去是迟早的事情,因为这手艺,整个渔港摊子加起来都没有。
有一个胖大哥憨憨笑了几声,“我比他们想的更远,我都在想你是不是回外海了,我都在跟别人打听,清田岛是在哪里了?”
“小满啊,来了海浦,海浦就是你的家,你那么多天不在,搞得我们心里都没有底。”
江盈知面对这么多“抱怨”,笑眯眯地说:“我还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想我了,还是想我的手艺了。”
“我哥只会做鱼丸,这几天只卖鱼丸,你们都吃腻味了吧,可不是就想着我来了。”
大家嘿嘿笑,是有这么个原因在里面,陈强胜摸着脑袋傻乐,他其他的学不大会,能做到最好的也只有鱼丸了,可不是只能卖这个。
“今日吃旁的,”江盈知也不跟大家贫嘴,掀开砂锅盖,“我们今天吃海鲜锅,不过我锅只有两个,其他人都要等等。”
她话还没说完,说书的陈大爷挤进人群里,“我吃,我先吃,我这张嘴巴都淡得没味了。”
“小满你说我这一天天的,大热天的也在街上说个没完,是不是得先让我吃。”
众人齐齐嘁了声,江盈知笑道:“得嘞,这就给您老先上,哎,那边还有凉皮啊,跟拌面不一样的,你们可以去尝尝,过了今日没明日啊。”
“啥?”
“赶紧的,给我来一碗,小梅,小梅,我是不是你亲表姐了,给我先上一碗,”阿青忙说。
小梅哎哎应了几声,“我在做了,在做了,等等啊。”
她把陈强胜切好的软面皮放在碗里,用筷子夹了点面筋,又放了点黄瓜丝,黄豆芽,倒上酱料,姜蒜水。她一边拌一边问,“阿青姐,你要不要点醋和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