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四时鲜(163)
海浦镇人离不开鱼,是故也有了吃鱼宴的名头,也让各家酒楼食铺从这开始大显身手。
“赢得头名的,不管是食铺还是酒楼,会有做鱼第一鲜的名头!”孙掌柜语气加强加重,“赢了后,那是敲锣打鼓送牌匾啊,挂满一年的!”
就像每年渔船回洋,捕鱼最多的渔船会有头鬃旗一样。这个吃鱼宴头名,自然也少不得黑漆描金牌匾,特别夺目。
一挂上这个牌匾,但凡走过的人,不认识字的都知道这家做鱼极好,旁的肯定也差不了。
有了这个牌匾,就意味着得到了海浦镇大家的一致认可。
孙掌柜哼哼,“上一年这个头名是新丰楼得的,”
“前年呢?”江盈知又问。
胖师傅垮下脸来,“往前数三年都是他们得的。”
要问鸿兴楼有没有得过头名,那得往前数十五年了。
江盈知总算听完了,她摸了个桌上摆的红樱桃,咬了口,有点跃跃欲试的兴奋,“怎么,你们要我帮你们拔得头筹?”
“不是的。”
说话的并不是在场的两人,而是从侧间门边走进来的方泽兰,她朝孙掌柜和胖师傅使了眼色,两个人跟江盈知点点头后走了。
孙师傅顺便带上了门。
“吃吗?”江盈知点点这樱桃,“还挺甜的。”
“我这会儿不吃,”方泽兰坐下来,她如今跟江盈知处得不错,已经是能让江盈知去掉姐,直接称呼泽兰的关系。
方泽兰问她,“听了这个吃鱼宴后,你怎么打算帮我们酒楼拔得头筹?就没给自己筹划筹划。”
“我这手艺在哪都能混得开,你们明显比我更需要这个名头,”江盈知实话实说。
方泽兰每次都能被她的实诚给逗笑,“小满,不是要你帮我们拔得头筹。”
“而是更想你能得头名。”
“到时候我们也想仰仗一下你的名声。”
方泽兰说得也很坦荡,她和江盈知说话不会藏着掖着,毕竟和聪明人说话要是还不说实话,她俩的关系不会像现在这样。
所以她的渴望和野心江盈知也明白,她想成为鸿兴酒楼的东家,而不是小姐。
不然方泽兰也不用大费周章招赘,留在方家。
“唔,”江盈知托腮,“我可不保证一定能得头名,毕竟厨艺厉害的人可不少。”
“走,菜缓缓再教,我们上新丰楼吃一顿去,”方泽兰站起身说,“今日他们那个大师傅上灶。”
“你先尝尝,再说能不能比得过。”
江盈知摸摸自己空荡荡的钱袋子,方泽兰笑了声,“我出钱,你只管吃就成,尝尝他们的鱼菜做得如何。”
“走走,”江盈知也毫不客气,“那我点两道最贵的。”
“不,我们点十道,”方泽兰口气比她更大。
哪怕在江盈知教了几道新奇的菜品后,鸿兴楼的生意依旧不如新丰楼的红火,毕竟人家是有底蕴在的。
江盈知仰头看新丰楼的大招牌,旁边还挂着一块精致的牌匾,木质黑漆,外头一圈雕花,描金大字写了做鱼第一鲜。
当真很显眼,很气派。
方泽兰小声问,“想不想要?”
“吃了鱼再说吧,”江盈知又看了眼那个招牌,说不想要是假的。
两人进了包间,方泽兰让小二拿单子来,指了指上头的两道菜,“要你们大师傅做的米鱼羹、米鱼骨浆。”
“小满,你要什么?”
她把木质菜单递过来,江盈知看了眼这单子,水潺豆腐、鱼鲞炖肉、海蜒冬瓜汤,还有熏鱼、醉鱼等等。
伙计看她不出声,立马给她介绍,“我们这都是时令鱼菜,鱼鲞用的是大黄鱼鲞,肉是外洋两头乌的猪肉,那醉鱼则是上好花雕,别看名字起得普通,我们酒楼用料是一等一的好。”
江盈知认真听他说完后才道:“再来一份鲳鱼粉丝。”
“好嘞,二位要不要米饭,我们这都是冬舂米,吃着可软乎了,”伙计又问。
方泽兰跟他要了些,伙计走开后她问,“怎么不再点些旁的?”
“觉得不合你胃口?”
江盈知摇摇头,她小声地说:“太贵了。”
这哪吃的是鱼,简直是抢劫,一份简单的鱼鲞炖肉就敢要八百八十八文,水潺豆腐都得两三百文。
“更贵的你还没见过呢,等到蟹肥的时候,一碗蟹羹他们这能卖一两,味道也就那样,”方泽兰坐在人家的地盘上,吐槽起别人来声音也不带压低的。
不过她口风一转,“倒是我刚才点的这两样,你可以尝尝,那味道全海浦都烧不出来。”
这让江盈知忍不住生出点期待来。
最先上来的是米鱼羹,这米鱼也被称鮸(miǎn)鱼,海浦有句俗语叫做,“夏至杨梅脑头红,金塘洋面小洋生,三水洋生回家转,沥港结伏鮸鱼船。”
眼下是米
鱼旺汛,这鱼肉厚,刺少,而且味道上佳,个头特别大,里头的米鱼膏也为菜中上品。
江盈知细细看了眼这米鱼羹,清透的羹汤,芡汁很薄,丝丝缕缕的是冲淋而下形成的鸡蛋液。鱼肉雪白,比它还白的是荸荠,青豆点缀在其间,香葱的绿和青豆的绿深浅不一,漂浮的则是麻油。
她舀起一勺,必须用碗去垫着,芡汁粘连,低头尝了口,滑、嫩、鲜,最先在舌头上反馈出来的便是这三样。
江盈知都能吃出这鱼肉的做法,整条蒸熟后,再一点点剃除下来,保持完整的同时又除去了鱼刺,半点腥味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