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四时鲜(168)
江盈知看着眼前几十个渔民,难得有点结巴,“怎么了?要吃点什么吗?”
“那些个外洋船的老是说你们这的东西好吃,我们也不清楚说得真的假的,一下船就过来了,”有个渔民回道,用袖子抹抹自己汗湿的脸。
旁边吃东西的孙阿婆看了眼,惊讶,“你们是今年春汛出海的吧,怎么都知道这个摊子了。”
“我跟你们说,这家摊子上做出来的吃食,比你们在船上捞活鱼吃得还要鲜,这位置让给你们坐坐。”
江盈知看着这么多人,又回头看看桌子,虽然比之前多了一张,可也坐不了那么多人。
她只好说:“要不,你们有些人站着吃吧?”
“有的吃就成,我们也不挑,”有个渔民说,他往锅灶边看了眼,“这是什么吃的?”
江盈知这几日一直在做鱼,想着吃鱼宴该做什么,又找不到想做什么,片下的鱼肉堆得特别高,鱼杂更多。
周巧女和小梅都要吃厌了,她不好嚯嚯她俩,立马做了酸汤鱼片和鱼杂来卖。
所以别人问的时候,她赶紧回道:“酸汤鱼片还有鱼杂,吃不吃?”
“吃,”几十个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出海回来的渔民正是有钱的时候,一碗八文的酸汤鱼片和一盘六文的鱼杂,压根不放在心上,还叫江盈知多盛点饭,这玩意就得下饭吃。
陈强胜收钱都来不及收,铜板哗啦啦地进袋,刚数清这边,又立马有人塞了几枚铜板过来,“钱我给过了,那小
妹赶紧的,来一碗鱼杂,饭多打点。”
“哎,来了,叔你先坐会儿啊,”小梅都来不及,刚给那桌上了又连忙给这桌,一整个人跟到处转的陀螺一样。
还是后面孙阿婆吃完后,过来一道帮忙,她收了碗的时候说:“我们渔港也就快到休洋,渔船陆续回来的时候兴盛了,鱼汛期外洋来的渔民是舍不得吃用的。”
“他们归港的渔民可不一样,刚赚了钱,正是要花用的时候,小满,你可有得忙了。”
江盈知笑说:“有得忙可不是正好,赚钱哪有嫌忙的。”
这些赚的钱她都有用处,以前反正能够花用,吃好喝好就万事不愁,可眼下要用钱的时候多,她开铺子所需的食材可不少,自然得奔着钱去。
说实话,一个稳定的铺面让她有了更大的奔头。
这边几人在忙碌不停,那边吃上的渔民却都连连惊呼,有个手里捧着鱼杂的汉子说:“才小几个月没回,渔港这摊子跟大厨的手艺一样,一口下去我感觉我嘴里都有味了,这鱼肚鱼白也不是没吃过,怎么人家就能做得这么好吃。”
眼前这碗鱼杂真的是色香味俱全,汤汁已经熬到酱香味十足,他夹起一块干锅鱼杂里的豆腐,一整块颤巍巍的,上头还沾了点鱼籽 。
豆腐完全被炖得入味,有鱼的鲜香,没有豆腥气,又特别嫩,那汉子连嚼都不嚼,直接塞了整块进嘴。
而后又在汤里涮涮那鱼白,糯糯黏黏的,一大块的,吃的时候像是在吃猪脑花,却又比脑花口感更好更嫩。
他的嘴里还有另一种味道,就是来自鱼籽的鲜,一小块一小块地进嘴,特别绵密,让人忍不住又喝了口汤。
鱼肚和鱼肠特别脆韧,明明是一锅炖的,但就是没炖成糊烂的东西,各有各的口感。
尤其往干锅鱼杂里夹一大筷子,全部的鱼杂都在嘴巴里咀嚼时,那股混杂的酱香味,忍不住含在嘴里,不想往下咽。
那汉子吃到最后吃得满头大汗,他真想脱了衣裳,跑到船尾,大喊几段号子。
可不止他一个人这样,尤其吃了酸汤鱼片,爽滑的鱼肉,特别的酸味,真是叫人恨不得把头埋进去,跟喝水一样,他咕噜噜一直喝着汤。
“再来一碗,”有个汉子喊,他的桌子旁边已经叠了五六口大碗,压根不管多少钱,攥着钱袋子压在桌上,“只管上,我有铜板。”
陈强胜跟他好生解释,“哥,真没有了,你都吃了七八碗了,明儿来吧。”
那汉子站起来大喊一声,“啥,怎么就没了!我还没吃够呢,那汤底呢,给我上点,我还能再吃两大碗饭。”
“饭也没了,”陈强胜把木甑拿给他瞧,真的是刮得干干净净,连粒米饭都没有了,只剩个光的木底板。
这群人跟饿狼一样,江盈知在这做生意那么久了,从来没有碰见过这么能吃的人,真的是一碗一碗不带停的,周飞燕连洗碗都来不及洗。
完全让江盈知感受到了什么叫震撼,她觉得之前外海的渔民实在客气,海浦的渔民更彪悍。
“明儿呢,我们还要来吃的,就那么点东西,不够塞牙缝的。”
“对啊,妹子啊,你们是真的不知道,我们这种从春汛就出门一直在船上打转的,吃的都是啥玩意啊,每天冷菜剩饭的,哪里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明儿多上些啊,我们一早就等着你们过来。”
一群人吃饭跟放狠话一样,他们走了,留下空荡荡的灶台,和满桌满地狼藉,熟客们都面面相觑,有的手上还拿了碗,正想美美吃一餐来着,结果倒好,压根没有挤进去。
蒲扇佬哭诉,“咋回事啊这些人,我昨日问小满,听她说有鱼杂,我连早食都不敢多吃,怎么就没了呢!”
“我好恨,刚才就应该踩他们几脚,让他们给我让个位置的,”鱼行伙计小龙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