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四时鲜(24)
“出海了,按你的方子钓了二三十条,这拿来炖给你吃,眼下没有银鲳,拿这充充数也成,”王三娘说,语气没了昨天的怒气,同她亲厚不少。
“脚是不是还不好走,”王三娘处理蛇胆的时候问她,江盈知点点头。
她便若有所思起来,“你下午别出摊了,休息会儿,至于户籍,趁着这事我帮你同里长说道说道。”
江盈知谢过她,这时竹屋外头有了响动,王三娘探头一看,手在腰巾抹了抹,“怎么把瞎眼老太也给带出来了,这是做啥呦?”
只见昨儿被救的小龙家人,他娘他爹还搀扶着个瞎眼老人,他爹背上拴着小龙,提了些东西走过来,身边还跟着陈海珠。
海花婶眼都是红肿的,见了王三娘就号啕大哭,“多亏有你娘家这个侄女。”
小龙爹解下背带,叫还病蔫蔫的小龙下去,“去,去,给你小满姐磕头。”
磕了一个头便被拉起,紧接着夫妻俩也要磕头,忙被王三娘和陈海珠一手一个拉住了。
海花婶还说要让孩子认江盈知做干娘,吓得江盈知连忙摆手,可使不得。
“这不过顺手的事,”江盈知拉小龙起来,摸摸手冰凉,嘴唇发白,神色倒是还好,便说:“拿些带鱼来,同糯米粥一起煮,可以治体虚。”
又问,“瞧着是不是被吓住了?”
旁边的瞎眼老太太说:“可不是,丢了魂灵,刚请过扫帚魂灵呢。”
“要不要给你也扫扫?”
陈海珠笑着接过话茬,“一瞧人家体格强健,哪有被吓着,叫什么魂灵。”
她拿过一篮子鱼鲞放在灶边上,“你姑找银鲳,我那没有,鲳鱼鲞倒是有些,拿来给你吃。”
海花婶忙说:“小满,婶子不晓得咋谢你,家里也穷,先拿了些鱼鲞和几个鸡蛋,另有一袋大米。”
“不过你放心,等小龙他爹明儿出了海,捕了鱼卖后,我们再来还这份情。”
江盈知推脱不下,好奇道:“捕什么鱼去?”
“捕些杂鱼来,再拿虾皮网捞些江白虾来,”小龙他爹话不多,问到他头上才说几句话。
江白虾是海虾,浑身透明,虽然不如对虾大,但胜在鲜,在所有被做成虾米的虾里,它算是上等的。
尤其那个鲜活劲,拿了黄酒来腌,酿成醉虾,人也吃醉了。
江盈知便说:“那捞了卖给我些,我晒虾皮。”
海花婶忙说:“使不得使不得,明儿捞了送些给你来。”
海岛人大多淳朴,有了恩情恨不得立马还上些许,这一家又坐了会儿,才搀扶着瞎眼老娘,背着孩子走了。
王三娘和陈海珠送他们出去。
江盈知把送来的鱼鲞挂在横梁下,下午不出摊,又吃了黄酒炖弹涂鱼,闲着实在没劲。
她和小梅难得有空收拾这屋子,说是收拾,其实除了几间屋子和竹床外,其他都空荡荡。
海娃拖着芦花扫把在屋里来回横扫,小梅把没卖完的蛏干拿出来晒,虾皮也抖抖铺开,叫海风吹一吹,日头晒一晒。
那些打了补丁,浆洗到发白的衣裳,一件件挂在竹竿上。
江盈知不好走路,一走就疼,索性坐下来,拿柴刀把旁边的竹子劈成丝,脚边全是些烂了几个洞的竹匾,鱼篓也不成样子,得修修。
她劈着篾丝同小梅说:“到时候挖些黄土来,我们在这边上围起来种些菜,再抓两只老母鸡和小鸡仔养着。”
海娃冒出头来,“我养它们,抓虾和螃蟹喂。”
“你这小嘴真会说,”江盈知捏捏他的脸,随后收回来继续编,“再搬些石头来把门口的路整一整。”
门口堆着一艘破船,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渔网,全是细小的石头,压根不好走。
小梅晒完了最后一串鱼干,闻言撸起袖子,“海娃,捡石头去。”
从前小梅只管温饱能顾得上就好,哪有多余力气去干些旁的,现在能吃得上饱饭,对任何事的兴头都足了很多。
下午两人捡着石头,比对着大小,在门口前摆了又摆。而江盈知补完了一堆的篓子和竹匾,站起身抖抖腰巾上的碎屑。
她挑拣了手头有的东西,桶子里有不少跳跳
鱼,一堆小螃蟹,一篓贝壳蛏子,剩些剥皮鱼。
小龙家送来的米也不是精米,她抓了把,比糙米好上些。
想了想走了几步,往底下喊,“小梅,这里有没有卖豆腐的?”
小梅放下石头,回道:“有,三水婆那里会做些豆腐来卖。”
“你上来,拿几个铜板去买些来,”江盈知从罐子里掏出五文钱,数给小梅,又交代道,“让阿姑一家晚上过来吃。”
这不说还不还人情的,应当有些表示。
小梅去了后,江盈知开始剥鱼,准备做鱼豆腐。她用刀背刮鱼绒。不贪求速度时,她更喜欢这样做,刮出来的更细腻。
刮出一碗白花花的鱼泥后,倒些葱姜水,一点盐一点酱,顺着一个方向搅打上劲。
要搁点淀粉水,没有木薯淀粉,番薯粉勉强凑合,搅到合适的状态,江盈知拿出洗干净的木盘,刷了点融化的猪油,蒸了后好脱模。
鱼泥被整齐平铺在木盘里,在锅里小火慢蒸。
鱼豆腐蒸的时候有些久,江盈知剥煮到开壳的蛏子,把小龙家煮的鸡蛋也打了两个下去,做蛏子蒸蛋。
另煮了饭,等小梅拿着豆腐回来时,鱼豆腐已经成型,蒸出来颜色偏浅,江盈知切成四方块,坐在炉子前,用薄石盘刷了油去煎它。
鱼豆腐被煎的颜色发黄,她夹了一块,“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