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四时鲜(254)
她没有说拿走,而是郑重地端起,喝了一口,这碗汤应该炖了许久,火候掌握得很差劲,红枣肉都烂糊了,当归发软,核桃肉散了,糖倒是放得刚好,她尝到了两种鱼胶。
一种是黄鱼胶,一种是米鱼胶,这两种都是极补极好的胶,在这两种胶质作用下,这碗汤变得黏黏糊糊,像在吃没煮熟的燕窝。
那汤从喉咙口滑下去,却黏在她心里。
江盈知拿勺子搅开那团胶状,她轻声地问,“为什么?”
没头没脑地问话,实则她问的是,为什么要给她做饭。
王逢年却听懂了,他回,“过了秋得进补。”
这是海浦的习俗,秋补冬补,不过冷气不生病。
江盈知喝了口黏糊糊的鱼胶汤,她没再说话,吃人嘴软,心软。
至于汤面,那另说,面硬得咬不动。
王逢年也不懊丧,只是自顾自地说:“看来还得再练练。”
转日他又带了重壳蟹,还送给江盈知几条大鱼胶,有毛鲿鱼的鱼胶,其他是黄鲟鱼的鱼鳔,这个有黑色黄金的名头,补肾益气。
江盈知没要,他把东西悬在横梁上,很强盗做派。
王逢年转身拿出一张红契,是之前租船的契约,压在桌子上。
关于船只转让这件事,江盈知给钱,王逢年也很爽快地收了,并没有借此来提条件或者推脱。
感情不能在正事上拖后腿。
江盈知很喜欢这样的态度,公事公办,她拿回了这张契纸,这艘见证她头次出海的船,到了她的手里。
而她的新船已经开始动工。
不过她忙得压根没去看,自从推出了招牌菜,每日生意都很好,好到她压根顾不上摊子。
可以直接说,她没有办法兼顾两头了,但摊子她又无法放弃,所以便又招了几个人,由陈大发领着,专门忙活摊子的生意。
食铺有招牌菜烤鱼,摊子也有常驻菜,那就是敲鱼面和敲虾面,这两样可以提前做好,只需要把汤头先熬出来,这两样就可以直接烫熟,再浇汤。
除此之外,江盈知还推出了更适合摊子的鱼饺。
不同于肉燕,是用肉捶打成皮包馅,鱼饺是用鱼肉敲成皮的,比敲鱼面还要薄,柔韧而有弹性。
馅是精瘦肉加一点肥膘,还掺了虾,这个馅瞧着倒不出奇,但江盈知放了些香料,这味道与市面哪家做的都不同。
把馅包在鱼皮里,肉馅的粉能轻易透出来,等到锅里,鱼皮上面的芡粉逐渐消失,鱼皮慢慢变得光滑,整张鱼皮在高温下紧缩,牢牢地包裹住肉馅。
虽然鱼皮薄,弹性和韧性都不差,久煮不烂。
一只鱼饺,既有鱼的滑嫩,又有肉的喷香,还有虾的鲜甜爽口,全都汇聚在一起。
这让摊子上的熟客都吃得赞不绝口,尤其是鱼饺除了可以在摊子上吃现煮的,还能买没煮过的,包在油纸包里外带回家。
这下鱼饺比烤鱼卖得都要火爆,早早就有人候在那里等,摊子上东西才刚摆出去,立马便被一抢而空,钱哗啦啦地落进罐子里。
有的人一买就买几大包,问就是拿回家,七大姑八大姨全都没尝过,送了给她们全都尝一尝。
“我也真是傻,”有个人抱怨,“只想着好东西叫家里大伙全尝尝,烤鱼我是等不了,这鱼饺我还买不了吗?好家伙,买了那天正是我家来亲戚的时候。”
“本来不想给他们吃的,我这个人又想充面子,便让我媳妇下锅煮了,娘嘞,刚放桌子上没多久,谁说了句这玩意咋那么鲜灵,你们猜怎么着?我排了好半天买的鱼饺,愣是一个没吃上啊!”
那人越说越激动,说得唾沫横飞,把钱袋子甩得哗啦响,“现在我要买五六家的份,早知道我还不如自己偷摸捂着吃了,充什么面子。”
“谁说不是,”立马有不少人附和他,简直深有同感,说着便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跑过来在这排队买鱼饺,简直有病。
这样有病的人还不少。
烤鱼和鱼饺卖得好,四时鲜的名号也越来越被人熟知,趁着这波东风,江盈知在里镇租的铺面,终于可以开业了。
她把之前铺子残留下来的东西全都拆掉了,全部都换了新的。
那些占地方的东西没了,新换的柜子贴墙靠底,加上长而窄的柜台,连柱子、木板包括屋顶都重新漆过,桐油刷了好几层,木头都泛着光。
把那窗户也全都拆了换新的,去除复杂的雕花,只用简单的镂空,光线照进来更多,整个铺面相较于之前的低矮阴暗,变得亮堂起来。
至于那些货物,陈强胜从各个岛屿采购,江盈知把关,从鱼鲞到虾米,从蟹酱到鱼露,一样样运到小铺子里。
里镇路过的人都觉得稀奇,主要这条街全是酒楼食铺,开个货店,那真是万花丛中一点红。
“四时鲜—货店,”有个路人指着牌匾上的字,念出了声。
旁边立马有人接上,“哪个四时鲜?不会就是渔港那头的吧?”
“可不就是,做鱼第一鲜嘛,她家那烤鱼是真好吃,我早早赶去都排不上,别家烧的酱香味就是酱油味,她那个酱香烤出来,那是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