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影卫(女尊)(75)
但话到嘴边,却忽然堵住了。
她敢这样洒脱,是因为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她是带着任务穿越而来的,即便身死,任务失败,也不过是回到原本的世界,交一纸总结报告。
她敢冲进火场一搏,是因为她从最开始就知道,她不会死。
可是江寒衣不是。
他若死了,就是死了,会变成大火里的一抹灰,或是随便什么。
他不知道她真实的名字、身份和来处,更不知道她能偷奸耍滑,抽身离开。他只是听见她说想救姜煜,就义无反顾地抢先替她冲进了火场里。也只是在房梁坠落的那一瞬间,本能地将她挡在了身下。
他只是……随时都打算为她去死而已。
她喉头堵得生疼,不想让他听出自己在哭,因而极力忍着,没有开口说话。
身上的人还在笑,笑得身体都微微地颤抖,伴随着隐忍的咳声。大约是方才在火场里,呛了太多烟的缘故。
但他还试图在安慰她。
“主上别这样说自己,咳咳……您不是有私心。为人臣子,忠君救驾,是,咳咳……是应该的。”
姜长宁轻轻替他拍着背,在黑暗里闭了闭眼。眼角湿润,泪水从脸庞滑落,渗进鬓发。
不是的。他根本不知道。
“你不觉得,我很反复无常吗?”
“主上为什么这样问?”
“我一直以来,都很想篡权夺位,你很清楚。你当初被派到薛晏月府上,吃了那样多的苦,也是因为这个。可今日,我却掉过头来,要救姜煜,”她声音低哑,“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道吗?”
江寒衣沉默了片刻,很老实:“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要做?”
寝殿塌了,也有好处。房梁连同瓦顶一起落下来的那一下,倒是将火势压灭了大半,加之外面调来的水龙众多,水柱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水从废墟的缝隙里渗进来,倒像是下了一场雨,淋得人满头满脸,尽是湿的。
江寒衣挡在她的上方。她能感觉到水从他的眉骨和鼻梁滑落,又流淌到她的脸上,一不小心入了眼,酸涩难当。好在即便她当着他的面哭,一片黑暗里,与满脸的水混作一处,倒也觉察不出来。
她怕他被浇得太厉害了,想抬手替他遮挡,也收效甚微。最终只能又摸了摸他的脸。
头上的伤还在淌血。在凉凉的水里,那种温热很明显,也很让人心惊。
“为什么要拼上性命,去做你不明白的事?”她重复了一遍。
他又低声笑了笑,声音很轻,很平静:“我不用明白。”
“什么意思?”
“只要是主上想做的事,我都会陪着主上一起做。”
姜长宁咬了咬牙,只觉得下颌都紧绷得发酸。
开口时,却故意板了脸:“原来影卫所是这样教的你。看见本王行事乖张,既不开口请示,也不及时规劝、匡正,反倒只知道陪着本王胡来。这样的愚忠,也不怕坏了大事。”
她冷哼道:“本王回去,定要问问影卫所,是什么道理。”
江寒衣又笑。像是将她的虚张声势,看得很明白,只不拆穿。
笑完了,摇摇头:“不是影卫所教的,主上不要去错怪他们。”
“还替他们开脱?”
“是我自己想这么做而已。”
“……”
他的声音比方才更虚弱了,像是说话都费力。安安静静地趴在她身上,一呼一吸,轻缓起伏,有点像一只软绵绵的猫,却戳得人心发酸。
姜长宁沉默良久,不知道该答他什么。
反倒是他自己,忽地轻轻动了动,好像刻意蹭了蹭她的手:“主上,您别摸我的脸了。”
“为什么?”
“这不是把我自己的血,抹了我一脸吗。”
他像是想笑的,但没有力气了,只话音的尾调微微上扬。
“现在肯定成花猫了。一会儿被救出去的时候,让人瞧见了,多难看,多不好意思啊。”
他声音含糊:“主上,我虽然是一个影卫,不能……和寻常的男儿家比,但我……也会难为情的。”
姜长宁贴在他颊边的手,忍不住握了握拳,又松开。
他从来没有与她说过这样的话。
他在和她玩笑吗?或者说,甚至有一丁点像撒娇。
他是故意的。
到了神智都快不清的时候,他还想努力逗她开心些。
“江寒衣,”她拧紧了眉,轻轻拍他,“别说胡话,你怎么样?”
“我没事的,主上。”
“不许骗人。”她一把摸到他的手。
很凉。
不知道是真的虚弱到了这种地步,还是被上方淋下来的水浇透的缘故,冰冷,冷得让人心里一惊。
她想也没想,将他的手拉过来呵了几口气,塞进自己的衣襟里。
“你清醒些,外面有人在搬瓦砾了,很快就会救我们出去了。”
这人很久没有接话。
久到她心里发慌,用力摇晃他,叫了他好几声,他才稍稍挪动了一下,自己趴到她的肩上,将脸埋在她的颈边,声音闷闷的:“主上。”
“嗯?”
“如果我死了的话,您能不能别看我?”
姜长宁心里突地一刺,莫名地涌上一股怒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