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早逝白月光(67)
息邪难得开始支支吾吾:“棠姑娘,你刚醒,还是让大夫再替你号个脉……”
“息邪,我问你家公子呢。”
息邪对上一双雾蒙蒙的眼。
棠梨大病初愈,看上去虚弱不堪,似乎风吹便要倒下。
息邪也记得当时他随公子闯进房间里,看到她脸色苍白,唇边沾血的模样。
他忽然就不忍心瞒她。
息邪垂下眼睛:“公子……公子在隔壁。”
棠梨忽然觉得奇怪。
她记得前一世裴时清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率兵出征了。
她拧紧眉头,“我去找他。”
“棠姑娘!”息邪焦急喊她。
棠梨回头看去。
息邪有些尴尬:“公子……不会见你的。”
少女定定看他一眼:“见不见,我去找了再说。”
眼看着她脚步虚浮走出门,息邪慌了,他方才到底为何要一时嘴快!
公子都交代了不见棠姑娘,要让她好好休息的……
阿苍亦步亦趋跟在棠梨身后出了屋。
棠梨看他一眼:“阿苍,不用跟着我。”
阿苍摇头。
棠梨凝视他片刻,开口道:“阿苍,谢谢你,天神这一次……也护佑了我。”
透过鎏金面具,那双蜜色的眼瞳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
棠梨话音一转:“但是一定有很多人向他祷告,天神不一定每一次都能护佑我们。”
“在瘟疫彻底结束前,那个不许再跟染了疫病的人接触,好吗?”
阿苍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棠梨对他微微一笑:“我现在要去找一个人,你不许跟来。”
阿苍立刻浑身露出戒备,似乎马上要提步跟她一起走。
棠梨看了他一眼。
他又不情不愿地止住了脚步,活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犬。
棠梨只身一人推开房门,看到坐在窗边那人的时候,不由愣了愣。
他的墨发用玉冠高高束起,白色的袖子如同堆叠的雪。
窗外下着绵绵细雨,雾气氤氲,将他的背影也勾勒得隐隐绰绰。
棠梨手指紧紧抓着门,声音不禁带上几分小心翼翼:“裴先生。”
裴时清慢条斯里放下手中的玉碗,回过头来。
他同样以白帕覆面,只露出一双清寒的眼,朝她望过来。
雾气散开。
那个冗长的梦境似乎在这一刻忽然破裂开来。
一些模糊的记忆如同水下礁石,在潮落之后慢慢浮出水面。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裴时清率先开了口:“醒了为何不歇着?”
他的声音有些哑。
棠梨径直走上去,一把抓过裴时清的胳膊。
裴时清毫不设防,胳膊竟被她抓了起来,又被她掀开了衣袖。
果然,雪一样苍白的手肘上有着不规则的红疹。
棠梨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似乎在质问:“裴先生为何会在这里?”
裴时清沉默片刻,开口道:“我领皇命率兵出征,中途染了疫病,途径扶梨,听闻你也在此,故而歇在此处,好互相照应。”
“骗人,裴大人要攻打北狄,怎么会南下路过扶梨?”
裴时清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戳穿他,他索性避开这个话题:“你昏迷两日,身子尚且虚弱,回榻上歇着去吧。”
棠梨却不依不饶:“裴先生,我昏迷的时候听见了你的声音。”
裴时清眼睫微微一颤,却继续面无表情:“是你的那个护卫一直守着你,想必是听错了。”
“人都敢杀,却不敢活。”棠梨盯着他,重复道。
“我听到你对我说这句话了。”棠梨又说。
裴时清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无奈,他掀起眼帘来看她:“朝廷刚刚将治疗瘟疫的药方配制出来,正命人派往各个州府,我的确徇了私,让你提前用了药方。”
他坦坦荡荡道:“至于我为何在此处……你我也算有师生之谊,听闻你染疫,趁此机会来探望你不可以么?”
这回换棠梨露出无奈:“裴先生既然已经领了皇命,即日便要率兵攻打北狄,又怎可忽然离开上京,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染疫?”
裴时清忽然轻笑一声,那双覆了寒霜的眼眸定定看向棠梨:“若不是我带着药方刚好赶到,你已一命呜呼。”
“你一时善心大发,便没顾虑过自己,没顾虑过你的亲人?”
棠梨听他说这话,便知裴时清已经明白了她为何染疫。
她也坦坦荡荡回望他:“他是书院的学子,我不能见死不救。”
“好一个不能见死不救,下次你若还是如此刚愎自用,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棠梨忽然从他这句话中咂摸出一丝不对劲来。
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染了疫病的原因,今日的裴大人好像火气尤重?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再计较裴时清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染了疫病,已经没用了。
两个病人,也实在不是争吵的时候。
棠梨软下语气起来:“好好好,我的大罗神仙就是裴先生啊,一而再,再而三救我于水火,渡我于困厄。”
她指了指桌上的玉碗:“所以这位大罗神仙喝了药,能不能卧床休息去?”
她记得前一世,医圣的药方十分有用,许多染上疫病的人如若在初期便服下了药,症状会减轻许多。
看来裴时清也如此。
她原本担心裴时清也会像她一样经历那些痛苦,但目前看来,比她想象得好太多。
至少裴时清应该不会因为染了疫病而没办法去攻打北狄。
她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