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天下第一疯(46)+番外
谢惩的行动十分迟缓,他半响都没有动作。
慕轻云的口鼻耳处喷出大量的鲜血,随着生命被符文抽离,她慢慢地停止了挣扎,黑河之水不知不觉涨到半米之高,她涣散着眼呛了口水,没能等到谢惩的回应,就不甘地闭上了眼。
在这之后,谢惩才趟着黑水向祭台而来。
我的尸体在阵法的献祭之下,已经缓缓复原,但远远不到恢复心跳复活的地步,如果谢惩破阵,我同慕轻风都会死亡。
谢惩一语不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他的神情十分狰狞,显然压制心魔已经到了极限。
在数月之前,我还和宋颐谋划让他心魔失禁,不死不活。
但现在,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却觉得嗓子发干。
黑水淹没了他一半的身子,他走上祭台,抱住了我的身子,我似乎听见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而后,他的身上迸射出强烈的冰雪之意,冰雪化作锁链将他与剥夺符文连接在一块儿,不仅是近在咫尺的沙土,数千里的深渊秘境都在这股散道般的寒冰之意中化冰凝结,只不过眨眼的功法,满目皆白。
他的眼眸时不时浓的发黑,这个时候他就会试图破阵,术法乱飞,天际都开始飘起了茫茫大雪。
当他满目尽红时,又只会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无数的灵力通过阵法汇入我的身躯,在尸体回暖之前,我的眼前骤然一黑,跌入了冥河之中。
但是这一次,我并没有被冥河之水吞没,而是浮在那副太玄鬼骨之上。
除了我,还有那位白衣女子。
只不过她神色呆愣茫然,显然没有恢复神志。
冥冥之中,我听见谢惩说:“逆渡黄泉,上岸。”
岸?
何处来的岸?
我只能看见无边无际的波涛,它根本没有尽头。
鬼骨在浪涛之中起伏,我尝试操控它向上逆行,却于事无补。
复活死人这件事还是太过困难,即使死了太玄巅峰的修士,还需逃过幽冥之眼,从死魂转为生魂。
我想让谢惩不要白费力气,直接破阵吧,可是却无法出去。
或许,如果我逆死失败,就再也回不到人世了,黄泉会彻底吞没我。
这是背水一战,我只好再次努力挣扎,在我多次筋疲力尽之后,鬼骨总算逆着河水前行了数米,但转瞬又被浪涛拍回。
我并不放弃,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即使筋疲力竭到极致,也咬牙控骨逆流向上,但这里没有时间,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让我有几分焦躁,可在长久的与浪涛抗争中,我的心竟然奇迹般平稳下来,只十年如一日地重复着控骨逆流这个动作。
在我第不知道多少次力竭之后,浪涛中驶来一叶十分眼熟的扁舟。
我艰难地抬眼看过去,是那位白眼怪人。
他立在舟上,声音飘忽,“我为寻你而来。”
寻我?
他平静地陈述:“你的鬼骨要沉没了”。
我知道他没有骗我,因为鬼骨越来越沉,我操控的越发艰难了,在他到来的前一刻,鬼骨近乎不再受我驱使了。
“拜我为师。”他伸手指向黄泉滚滚浪涛,“为师教你逆流而上。”
我怔愣在原地,“…为何是…我?”
白眼怪人道:“逆死而生,数千年来,我只见你一人,最适传我衣钵,修生死大道。”
生死意?
三千大道中的顶级意境,我竟然修得?
或许是我实在对逆流黄泉没有章法,又或许是幼年那个行侠仗义的梦在此刻唤醒,我的身体较意识先一步叩拜,“愿拜道人为师。”
白眼怪人大笑三声,在我魂中留下一截枯枝,拍出一掌,“你的肉身无法久等,且先上岸,回头为师教你纵横生死之术。”
太玄鬼骨被这一掌拍得逆流向上,冲破层层海浪,渡过无数河底白骨,势如破竹,只几个眨眼之间,我便看见了黄泉的‘岸’。
那其实算不得真正的岸,只是一块浮岛,但上面却种满了红花树,我颇感不可思议,黄泉之中竟是能种凤凰木的?
鬼骨在抵达浮岛边时,彻底沉入河面,我只好拉着白衣女子游向岸边,或许是因为我的魂魄逐渐转为了生魂,所以这一次河水并没有禁锢拖拽住我。
我十分顺利地上了岸。
在抵达岸边之际,我已精疲力竭,那些疲惫困倦在这一刻悉数涌上身躯,我还来不及走得更上岸一些,就脚下一软,失去了视野。
但是我的意识并没有沉睡,反倒飞过来时之路,跌入了黄泉之中,可是泉水并不冰冷,也不森寒,它柔软而包容,带着舒适的温度,席卷了我的全身。
穿过黄泉之后,一片刺眼的亮光向我罩来。
我的眼中是一片苍茫的冰雪大地,那雪不知道下了多久,茫茫然一片白。
但是黑河之水却并未被冻住,它依然维持着原样,从古淌到今,像一位静静安睡的仕女。
我怔愣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祭台之上。
而后才迟缓地看见谢惩。
他抱着我。
阵法还在源源不断剥夺他的生命。
他的身体冷得可怕,但自他身上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却烫得惊人。他苍白消瘦的脸颊上、凌乱的青丝中、破碎的白衣之上到处都是血,我被这种刺眼的鲜红烫得浑身都在颤抖,嗓子干涩,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但我的眼睛同样干涩,像睁着眼睛熬了上百个日夜那样。
明明已经是将死之态了,他的黑眸却前所未有的清亮,似水似琉璃,仿若回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