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天下第一疯(48)+番外
渐渐地,他就在她越发轻缓低慢的声音中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他的梦也不再有关自己和仇恨,反而全是她。她拉着他去偷灵草,去抚摸狼崽,去揍那个传说穷凶极恶的胖恶霸……
梦里的她依然很吵。
总是咋咋呼呼的,还一直连累他。
但从血海深仇中获得一丝喘息的谢承影头一次觉得,她还是有一些用处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们都大了些,她懵懵懂懂终于知晓了男女大防,那个吵着他的声音就此消失,像一段突然闯入却在他习惯后又戛然而止的戏剧。
他有些许不适应。
卫念搬走的第三天,那些噩梦再次席卷了他。
谢承影并不认为是卫念对他造成了影响,他只是怀念那种能安稳入睡的感觉。
*
重铸混元台后,谢承影就开始同卫念一块儿下山历练了。
为了登顶赤水仙域杀掉沈扶瑜。
他摒弃掉所有情感,坚定地修炼无情道。
对于他来说,下山就意味着脱离了师尊的视线。
这是修炼无情道的好机会。
但是卫念总是会干扰他。
她自作主张地放过那些所谓‘罪不至死’的正派人士,一次又一次,在他耳边重复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拯救苍生庇护天下的大梦。
明明天道并未厚待过她,凄惨的疫城幼年时期,平庸的修炼资质,并不出挑的样貌,为什么反而想要庇护苍生呢?
反正他经灭族一事后,只想不惜一切代价复仇,如果杀掉百万人和拯救百万人都可飞升赤水仙域,那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因为更省事,更快捷。
谢承影的所有底线和道德都会为了复仇让路。
他确信这一点,也贯彻这一点。
这是他的*道统。
但在屠杀了数万妖魔人族踏入太玄境之后,他的道心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谢承影记得很清楚,那是他同师姐在泸州栖霞镇时的事。
栖霞镇镇如其名,坐落在一处水陆高地,落日晚霞十分瑰丽,水天一色叫人惊艳动容。
他的道心自然不是因为那等景色有所动摇,也不是因为卫念明里暗里和他亲昵,反而是因为…她没有再纠缠他。
或者说,她像一个被人用糖果勾走的稚童,虽然总会粘着他这个挚爱的玩具,但在糖果出现那一刻,她确确实实被勾走了。
谢承影每次想到这颗糖果,就会后悔没能亲手杀了他。
他叫江丞飞,是一个小门小派出生的法修弟子,因宗门任务来到栖霞镇,欲捉江水中的一种双头蛇怪。
在谢承影看来,江丞飞的模样只是清秀,远不及自己,行为举止也颇为装腔作势,张口闭口仁义道德,可就是这样一个庸俗之人,偏偏将卫念勾去了。
进入栖霞镇的第六日,卫念缠他去水畔观霞。
饶是再美的景,他看一次也就厌了,已经连着去看过五次,到第六日时他便较为不耐地拒了,师姐气呼呼瞪他一眼,自己跑开了。
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因为入夜后,她自会回来。
但她彻夜未归,到了第七日日上三竿,才偷偷摸摸回了客栈,只待了一炷香左右,就又跑出去了。
连着她们等待仙草开花的十天,她日日如此。
在他疑心她是否中了什么高深傀儡术时,她拉着江丞飞回来了,高高兴兴说要同他假成亲来应付长辈的乱点鸳鸯。
这是谢承影第一次见江丞飞。
他站在师姐身边,要高出半个头,不知道因为什么脸上一派羞赧,瞧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
谢承影应该是要高兴的,应该要点头同意的,甚至暗中推波助澜,让她们二人假戏真做,如此定能彻底摆脱卫念。
但他那时面色难看,脱口而出的是:“不行。”
他并不为此感到愉悦,甚至有几分恼怒。
她是傻子吗?成亲一事岂可儿戏,即使是假的,又怎能因帮忙就轻易答应别人?
她瞪大眼,有几分不解:“为什么不行呀阿惩?有你在,我不会被骗的!更何况,丞飞人真的很好,他的父亲一直在逼他成亲。”
谢承影很清晰地记得,他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点头应下了。
他和卫念纠缠太久了,无情道不该如此,他需要借此机会摆脱卫念。
可是在应下这件事的当晚,他就难以入睡,其实他并没有想些什么,但就是睡不着,打坐也总心神不宁,后来他练了很多个通宵的剑术。
其实他的剑术早已炉火纯青,那些招式已经犹如融入骨血般熟悉了。
但他无法安睡,总得做些什么,尽管只是一遍又一遍单调地重复乏味的招式。
在她与江丞飞成亲的当天,谢承影作为师弟送了一份礼给二人,那是一份被种下情蛊的广寒糕。
她很喜欢这种甜到腻人的糕点,他确信她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塞进嘴里,那蛊是他早些年意外所得,随意扔在了芥子囊,他拿出来时仔细看过几眼,蛊虫如丝,呈水一样剔透的淡色,她发现不了的。
他告诉自己,大道无情,必孤身往矣。
在她们拜过天地后,他在自己身上施了安神术,企图无知无觉地一觉天明。
安神术这种教人神识放松的东西,就算再好,他往常也绝不使用,他需要无时无刻的清醒。
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施这种术法。
他想,卫念是一个没有耐心,迫不及待的俗人,一定会在今夜就拆开礼品。
只要待到天明,她就不会再缠着自己了,也不会再烦人,她会爱上江丞飞,江丞飞虽道貌岸然,但对她确有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