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野鹤(36)
无疑,他这是做好了从容赴死地打算。
段黎盯着他的后背,没有犹豫,迅速地拽住他的肩膀,把他扯了回来,叫他正着脸对着自己。
段玉笙睁大了眼,看着她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终于有了情绪起伏。
“吃一点,你已经一天未进食了。”而段黎没有一直绷着,只是面无表情地将刚买的包子递到了他的跟前,并没有要说什么,庚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我不需要。”段玉笙很明确地拒绝,他有些艰难地地喘了一口气,没有动弹的念头。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就这么死,也还算体面。”
“你需要补充体力。”段黎姿势不变,面色平淡,动作反而显得强势。
“现在不比往昔,我暂时只能做到这些。”
段玉笙瞳孔猛地睁开,他愣了一会儿。
“我叫你走!”也不知是因为变局所致,还是一路狼狈的奔波影响,段玉笙潜生烦躁,蓄积的怒意在那一刻喷薄而出,大声地朝着段黎吼了一声。
声音一落,便是死寂。
段玉笙也不知道自己在怨恨什么,他看着段黎,捂着胸口突然开始急促的喘息。
段黎担心他要咳嗽,抚直他的背。
段玉笙舒缓了一会儿,涨红了脸,觉得自己失言,别过头去,不说话也不理人。
段黎见他恢复了些,才开口说:“你知道的,我不会走的。”
她说这话时,平静且肯定,她并没有带着什么情绪,在某些事情上段黎有着自己的固执。
随后,她又朝着段玉笙认错:“我食言了。”
段玉笙不解地看她,段黎敛着情绪说:“郡主叫我以后无论如何都要听你的话,我答应了她,所以我食言了,你方才的话,我不能听。”
她很快说完,又适时地闭上了嘴,两人都同时安静了一会儿。
死亡来得很轻易,事实轻飘飘地摆在面前,他们离府的时候还说要高兴地看南平郡主出嫁,可到来得到的却是一个月坠花折的下场。
段黎没有沉溺过去,然后说:“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的,这也是你说好的。”
就像薄壳破开,段玉笙情绪翻涌,他咬住唇,像是难以克制。
他突然伸出手搭在了段黎的肩膀上,埋着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脸,两人就轻轻地依靠在一起。
她能感受到了段玉笙的身体忍不住地颤抖。
段黎的手放在半空中,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安静地听着段玉笙发颤的声音:“父王他们早就知道会有今天,他们给我铺了后路。”
“我才是一个傻子。”
他忽地红了眼框,憋在心里的话全都吐了出来,满含忧恨地说:“我兄长出征就是一个阴谋,他就是忌惮皇祖父留给我父王自保的北峰军!才设了这么大的局!”
“他叫我兄长和父王分隔两地,相互顾虑!”
“他兄友弟恭,忍到今日,在京城困杀我父王,派人屠灭我王府,我兄长远征在外毫不知情!届时,他只需给我兄长列些罪名,就直接一网打尽!他真是好狠的心!”
“我父王从无谋逆之心,我兄长护卫疆土,皆是忠君之心!他得了皇位,没有内忧外患,还有什么不满?”
“他还有什么不满!”段玉笙声撕裂竭,弯着腰,胸膛重重地起伏着。
段黎耐心地叫他发泄出来,然后安抚地轻拍着他的背,抚摸着他显得消瘦的脊梁。
段玉笙声音哽咽,额头轻轻地抵在段黎的颈间,他止住发痒的嗓子,闷声压抑着咳嗽。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段黎轻轻地说,她看着一旁的狼牙枪,目光柔和坚定。
围追堵截也好,暗中设伏也罢,她总能杀出一条血路,叫他安然无恙。
段黎感受到肩膀处倾倒的重量,思绪被倏地拽了回来。
不知怎的,段玉笙卸了力,身体像是失去了意识一样慢慢倾斜,然后倒在了段黎的怀里。
“怎么了?”段黎一惊,有些慌张地扶起他。
只见段玉笙脸颊透着红,皱着眉头,意识已然消沉,睁不开眼,伏在她脸边,时不时地发出轻微地哼咛。
段黎用手指抚上他的额头,一惊。
好烫!他起热了!
段黎有些懊恼起来,责备自己的粗心大意。
段玉笙的底子弱,向来是金贵地养着,哪里受得住这样地奔波?
她有些心慌,若是久病不医,他定是撑不住,段黎揉碎了面皮给他喂了一些流食。
城里定然会有药铺,但是若带着段玉笙走,行动不便还引人瞩目,一不小心就会被官兵发现。
段黎只好放弃了离城的计划,无声地等待着夜晚,趁着天黑过往人少,她攀过墙檐,悄悄地潜进了大夫的宅院里,一身黑衣容于夜幕之中,奇袭了对方的后颈。
她掐住了对方的脖颈,刻意压低了声音:“别动,也不要出声,不然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在她的声音威慑之下,大夫吓得浑身发颤。
“拿着你的药箱,我带你走,听明白了吗?”
分外狠厉的语气,大夫连连称是,直到被套进麻袋里,便就这样被段黎带到了他们二人暂时的息所。
“别给我轻举妄动,好好治,他好,你便可以活,否则,你也得死。”
她将他眼睛上的黑布解开,将他带到了段玉笙的跟前,用手一按,压着他的头叫不敢看段玉笙的脸。
“是。”大夫不敢多言动作,低着头,驱使着发抖的身体,老老实实给段玉笙把了把脉,慌乱地从药箱中抽取了几颗银针。
“这位爷!您别吓我了,这扎针可吓不得啊!”大夫小心翼翼地抽取了几根银针,却被段黎警惕地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