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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77)

作者: 浮游飞絮 阅读记录

可还是很疼,疼得指尖微微发抖,脑中一片空白。

冷玉贴到自己毫无生机的胸口,他突然不受控制道:“不好。”

桥妧枝背对着他红了眼眶,语气却丝毫不显,“哪里不好?是冯郎君不好,还是这门亲事不好?”

其实没有哪里不好,冯梁与她很般配,他是文官,脾气温和,不会总令她生气,更不介意她曾与一个已死之人定过亲,以后若是一同生活,似乎很容易做到举案齐眉。

可他抿唇,还是道:“他文弱,没办法护好女郎。”

桥妧枝许久没有出声,直到郁荷第二次来催,她突然往外走,行至门前,脚步微顿,“至少长安城中,再也没有比冯郎君更合适的人了。”

没有比冯梁再合适的人了吗?

沈寄时不屑,是真的不屑,但他没资格说什么。

他问:“女郎突然说起这个,是因为要去见他?”

桥妧枝不置可否,轻轻笑了一声。

这样的笑声,只有她在生气时候才会发出。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对她这么了解,一个笑声,就能让他敏锐的察觉到她心情不好。

他又问:“女郎今日何时回来?那些元宝还没有叠完。”

其实他并不需要这些东西,只是寻了个由头说话。

她没有回答,留给他的只有一道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白日西移,一缕阳光落在沈寄时右肩,带起轻微灼烧感。

他没动,等到日头在他周身游走一遍,方才缓缓看向掌心白玉。

毫无瑕疵的一块玉,应当在上面雕琢些什么,可这样好的一块玉,似乎在上面雕琢任何花纹,似乎都有些可惜。

沈寄时一动不动等了一整日,一直到傍晚,要等的人都没有回来。

屋檐上的灯笼亮起,被风吹得晃动,屋中的鬼魅突然有了动作。

他要去寻她,即便她与冯梁马上要定亲,也不能不归家。

世道不太平,大理寺差事忙,各种案子堆积在一起,直到今日才堪堪处理的差不多。

接连多日的疲于奔命总算告一段落,冯梁于酒楼宴请同僚。

傍晚时分,朱雀大街灯笼亮起,长安夜市繁荣更甚往常。

酒足饭饱,今日筵席已至尾声,冯梁一身酒气站在酒楼前与同僚道别。

寺丞提起前不久听到的事:“听说过几日就是冯大人的弱冠礼,家中已经为大人订了一门好亲事?”

冯梁神色不变,眼中看不出欢喜,只淡淡道:“定了一门好亲事,是我高攀。”

“冯大人自谦,大人是我大梁的青年才俊,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分明是门当户对,怎么会是高攀呢?”

闻言冯梁笑笑,脑海中却不自觉闪过一双清亮的眸子,心下不不由得有些失落。

已是弱冠之年,他的亲事耽误不得,可他喜欢的女郎,却对他无意。家中不是没有找媒人前去桥府说媒,可最终还是被婉拒,阿娘便给他寻了另一门亲事。

新定下的亲事极好,是户部尚书家的女郎,性情温婉,是个很好的女郎。

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可他还是忍不住叹息,他自然知道自己与桥姑娘今生怕是有缘无分,沈寄时珠玉在前,他做什么恐怕都比不过死人。

道理自然是都懂,可是午夜梦回间,他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

晃悠悠拐进小巷,周遭一切仿佛淡去。冯梁脚步一顿,看到立在暗巷中的郎君时眼皮一跳,“阁下何人?”

沈寄时冷冷看着他,声音却带了几分喑哑,“你们什么时候定的亲?”

不是说,还未定亲吗?

声音异常嘶哑,却带着几分摄人的寒意。冯梁皱眉,察觉到眼前人对他好似恶意十足,于是下意识去摸挂在腰间的官刀。

沈寄时眸色更冷,面露讥讽,又问:“她人呢?”

“谁?”

“桥脉脉。”

乍一听是有些陌生的名字,冯梁反应了一下方才想起,桥姑娘小字,好像就叫脉脉。

他要找桥姑娘?

冯梁警惕抬眸,“你是谁?”

“蠢货。”

沈寄时沉声,讥讽更甚,恶意毫不掩饰。

眼前人身上没有属于她的气息,这里没有她,她白日里也没有和这个人在一起。

不必再浪费时间,沈寄时转身离开。

酒劲上来,冯梁扶着墙摇头,愤愤砸墙,又隐约间想起,自己上次背着骂蠢货,还是在蜀州,被沈小将军骂的。

沈寄时是在阁楼找到人的,少女应当是在阁楼的小床上睡了一整日,听到动静方才悠悠转醒,醒来时目光还有些发直。

天色将晚,周遭昏暗,视线并不清晰,沈寄时立在她身边,久久不语。

少女清醒了一些,缓缓抬头,“沈郎君,你为什么看着我?”

“我找了你许久。”

找了许久,却从未想到,她竟一直没有走出这个庭院。

都言灯下黑,却没想到他也有灯下黑的一日。

桥妧枝额头抵在床角,眨了眨眼,突然笑了笑,“郎君去哪里找我?我从未说过我要出门。”

是,她从未说过她要出门,一切只是他的猜测,还愚蠢地将猜测当了真。

他便又不吭声了,目光落在桌案上,看到那里多出来一只白玉瓶,瓶内插了一枝含苞待放的红梅。

不知她什么时候带来的,应当是今晨。

或许要不了多久,这梅花便能绽放,为这有些单调的阁楼增添一抹亮色。

缕缕红梅香传来,在这温热的阁楼中发散阵阵香气,引人遐思。

“沈郎君明日便走吗?”桥妧枝忽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