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75)
廊下,云妈正乐呵呵地为姜宁晚揉肩,院子里忽地多了个人,她一扭头,乍见个人立在她后头,当即吓地后退几步,连连拍胸口。
待看清是大太太身边的人,她方才安下神。
李妈未理云妈,径直叫了身侧人上前,扭头对姜宁晚道:“这是京城里头有名的秦医师。他擅长妇人之症,于妇人调养身子、诞育子嗣之事上,手段高妙,经他手调理,多能身子康健,顺遂诞下麟儿。大太太念着老太太盼孙儿,又怜你,特遣老奴将秦医师请来。”
第47章 二爷
“铎哥儿。”裴老太太叹了口气, 目光中颇有几分无奈。
裴铎入内,趋步上前,着一袭湖蓝色杭绸直裰, 腰束月白色丝绦,发束以白玉冠, 足蹬黑面白底靴。
他微欠身,轻声道:“祖母, 何事惹您烦了?”
裴老太太复叹口气,道:“还不是因着元淑。”语罢, 微眯双眸, 神色间满是愁绪。
“坤哥儿过段时日便要来下聘了, 元淑那丫头却当着她外祖母的面道不肯嫁。她外祖母当下惊怒交加, 面色骤变。就差背过气去。”
裴铎坐在侧, 细细听着, 修长手指轻敲打扶手, 若有所思。
裴老太太面上是化不开的忧虑:“她这丫头, 好不晓事!坤哥儿是她表兄,家世清贵, 又是自小儿在我跟前看着长大的,人品端方, 一表人才, 那丫头,怎的如此糊涂。”说这话时,裴老太太不住地摇头,眼中满是失望, 语气愈发激动:“真是魔怔了,早先还跑了一次, 她表兄既往不咎,这般好归宿,这丫头怎就不懂珍惜?”
原来是这事。
裴铎神色淡然,伸手接过一旁银珠呈上的珐琅彩茶杯,浅啜口茶,方才抬了头:“祖母何须为这事烦心。”
老太太紧皱眉头,下一瞬便听她孙儿道:“婚姻嫁娶,岂容得她胡作非为,梁坤人品才学皆是上乘。先前她纵是一时糊涂,也当速速清醒过来。她执意不从,一己之私,惹来诸多是非,家族威严何在?”裴铎搁了空茶盏,语气不容商榷:“她断无拒婚之理。”
老太太自然知晓其中利害,只是元淑自幼在她跟前长大,见她那般闷闷不乐模样,她又何尝不心疼?
“铎哥儿,祖母实是不忍逼她太紧,你也莫要逼紧了。”老太太试探着开口。
她知晓自己孙儿不是什么温柔和善的性子,心硬起来,行事雷厉风行,从不手软。如今这元淑拒婚之事,他既已表明态度,怕是难保会用些强硬手段。可那元淑,被她娘亲娇养纵的,也是个倔脾气,若真逼急了,还不知会不会犯傻,再跑一次。
老太太心中忧虑重重,一边是孙儿,一边是疼爱的孙女,实是头疼。
“祖母,此事你不必插手,孙儿有分寸。”
裴铎抬起右手,轻挥了挥:“传膳吧。”
老太太见他不欲多言,只得点了点头。
不多时,一众丫鬟婆子鱼贯而入,行至雕花梨木大圆桌旁。
菜肴一一摆上,珍馐美馔,琳琅满目。
裴铎扫了几眼青釉碟上玲珑精致的藕粉桂花糖糕、牛奶加冰糖煮溶,缀以樱桃、杏仁的糖蒸酥酪、裹着糖霜、绿豆丝的海棠糕。
扭头吩咐了句:“送几份到采芙那儿去。”
银珠正持玉勺,往老太太碟子中舀了勺汤汁浓稠的桂花糖芋苗,老太太尚未尝一口,便抬了头,直望二爷处,却只瞥了眼,未曾多言。
银珠低下头,执着青玉镶赤筷,老实地为主子布菜。
待用膳完,裴铎拱手离去。
裴老太太略有所思,半晌,抬起头,目光中带几分探究,问:“你瞧着,二爷对那丫头是不是有几分上了心?”
银珠不敢妄议主子,她只拣了些阖府人尽皆知的事,道:“老太太,采芙现在乖巧又贴心,前个儿为二爷编了个平安结,后又为二爷裁衣裳,这般体贴,二爷自然是瞧在眼里的。那平安结编得极为精巧,红丝线密密缠绕,中间还坠着颗圆润玉珠,瞧着可人心。二爷体察到她心意,自是会宠人几分。”
裴老太太不轻不重地瞥了银珠一眼,未置一词,只在心里思忖,要将铎哥儿娶妻之事提上日程。
切不可似他父亲那般,因纳了个姨娘,便弄出诸多污糟事,平白地惹正室难堪,二人不和,坏后宅清净。
案几前公文堆积如山,旺顺在一旁磨墨,静静侍候一侧。
而后接连一月,裴铎忙于公务,抽身不得。他前往军营,视察校场上骑兵、步兵等操练,若动作、阵型变换稍有差池,立刻叫来将领,严加斥责,责令严训。督察修缮城楼、城门、吊桥、箭楼、护城河。领着一众大小官员细察箭矢、滚木等物资,力求重量、大小完美无缺。
“二爷,如今这局势,依圣上、首辅的意思,是想让您率军荡平叛乱。”
前朝元太子纠集一众旧部,久在边地兴风作浪,暗中联络各地心怀不轨之人,许以重利,引得各路奸佞归顺,频频偷袭边城,抢夺粮草辎重,扰得百姓不得安宁,边城守将虽奋力抵抗,却也难抵频繁攻势。
此叛乱着实棘手难平。前朝元太子手下兵将皆是死忠之士,作战勇猛,不惧生死。彼等熟悉地形,叫人难以捉摸其行踪。其还心怀叵测,煽动百姓,以复国之名蛊惑人心,使得一些不明就里的百姓被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