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79)
裴铎侧首:“是哪个丫鬟?”
旺顺忙不迭上前道:“二爷,大太太前段时间回来,送了几个丫鬟过来。老太太身边的陈妈瞧中了其中一个手脚麻利的,便留在院子里。”
“祖母那儿不缺丫鬟仆妇伺候,你去那儿,将人讨要过来,遇见陈妈,便说是爷的意思。”
裴铎阖府沉浸于喜悦中,而皇城却出了大事。
皇帝几日前,下了文书,在边关战事正紧时,不顾众臣劝谏,做出了临阵斩杀将领之事,军队顿时涣散,节节败退。
六科给事中在早朝时,痛心疾首、悲愤交加,于大殿上怒斥皇帝昏聩,因无端猜忌临阵杀将,此举寒了将士之心,自毁长城,置江山社稷于不顾,江山社稷危矣!危矣!!危矣!!!
皇帝脸色愈发青白,寒霜笼罩。给事中竟又在此时提及薛将军被诬以致满门抄斩,幼子薛景投敌之事。给事中面色凝重,缓缓摘下官帽,置于地上,双手发抖,他直视龙颜,怒道陛下若再这般,群臣心寒,必生二心,陛下终将成孤寡天子,无人可依,无人可信。
皇帝当即怒不可遏,龙目圆睁,气得浑身发抖,给事中却在此时猛地撞向大殿石柱,血溅当场。
皇帝手指着尸体,半晌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怒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当即晕倒在龙椅之上,朝堂上一片混乱。
人心惶惶,风雨欲来。
“二爷,圣上年事已高,此次又怒极攻心,怕是凶多吉少。”旺顺恭恭敬敬地立在案后,微微垂首,神色间满是忧虑,目光时不时望向二爷。
旺顺稍作停顿,复又开口道:“那给事中撞柱前在圣上跟前言及薛老将军之事。这一提薛老将军,自然便也提及了薛景。那些个好事之徒背地里议论起咱裴家来,话里话外揪着当年元淑小姐与薛景有过婚约之事不放,无端猜测、恶意揣度。”
旺顺面上多了几分凝重,道:“二爷,如今这龙椅上的那位可是个多疑性子。嚼舌根的人多了,时日一长,难保那位不生出旁的心思。”
裴铎捏了捏眉心:“将元淑跟薛坤的婚事提前。”
旺顺点点头。
姜宁晚已是很长一段日子未曾见到裴铎了。每日里,她依旧如往常一般,前往小厨房,精心为他煲制羹汤,羹汤香气四溢,满含着她的心意。甚至有几日,她还特意前往总兵府寻他,只是每次皆被告知他公务繁忙,不得相见。
吃了多次闭门羹,姜宁晚心中隐隐察觉出几分苗头,他应是腻了她。
往日里,他遣着云妈时时刻刻盯着她,让她无论做何事,去往何处,皆时时刻刻处于他的掌控之下。如今,他换掉了云妈,放松了对她的注意。
没了他的警惕,事便好办多了。
她微侧目,大太太那边遣来的小丫鬟立在一旁。姜宁晚招手,小丫鬟赶忙凑上前。姜宁晚压低声音,在小丫鬟耳畔耳语了几句。
到了晌午,日头高悬。
姜宁晚一如既往地前去小厨房,不管他吃不吃,她的戏要做全套。
待姜宁晚舀了浓汤于琉璃碗上时,双手捧起,扭过头,待见到门口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时,她握住碗的手微顿。
“过来。”
姜宁晚放下手中托盘,顺从地走了过去。
裴铎伸出手抬起她脸,目光逡巡,而后大掌握住她手腕,低头瞥了几眼,见无上次那般的红肿痕迹,方才收回视线。
姜宁晚隐约察觉他寻她是有事要说。
腰身忽地一暖,他大掌抚住她,顺势往怀中一带。姜宁晚微不可察地皱了眉,只不过片刻,便神色如常。
头顶上方传来他低沉嗓音:“爷要返京。”
姜宁晚虽身处后宅,但多少亦从下人们口中听闻一些朝中要闻。裴铎要返京,常理之中的事情。
他对她越不上心,走得越早,对她越有利。
“爷带你一同过去。”
冷不丁地砸下这句话来。
姜宁晚神色怔愣了瞬,旋即立刻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她仰起了头,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同先前别无二致。
“二爷要带采芙一同前往?”
裴铎低下头,亲了亲她温软蓬松的发顶,鼻尖萦绕着甜香。
这段时日以来,他每日睁眼闭眼,所见皆是那堆成山般的公文,冷落了她几分。早先之时,他倒确有几分故意为之的心思。然前几日,见旺顺接过她手中膳食,踏入内室,而她自个儿孤零零地转身离去。望着她单薄清瘦的背影,他心中总觉有几分不喜。先前得知她怀有身孕时,心底升腾起的那份陌生感愈发强烈。他更想将人摁进怀里,抱着她坐在腿上,让她清亮亮的眸子一瞬不动地盯着他。
裴铎手臂又紧了几分,大掌轻轻抚着她的小腹。
姜宁晚只觉这气氛安静得甚是不正常,她挣了挣手,却反被攥得更紧。
“爷倒是想带你同去,只是你如今有了身孕,不宜长途奔波。”裴铎抬掌轻抚着她脸颊道。
姜宁晚被他这般直直地看着,半晌,方才别过脸去。
裴铎复又抚着她小腹。
这人拧着的时候,他觉着新鲜,硬要将人得到手。如今不犟着了,他仍旧瞧着新鲜,眼前人好似愈发鲜活灵动了。
怕是短时间内,难以丢开手去。裴铎眸色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