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81)
现下太子薨了,皇帝又重病, 再观那皇幼子, 瘸了一腿,平日里寡言少语,性情暴戾阴鸷难测,宫中之人, 稍有不慎触了他霉头,便要遭大难。
来日要侍此人为君, 众人心中如遭重锤,当真愁得如丧考妣。
裴府门口,清晨,薄雾如纱,晨露晶莹,挂在草尖之上。
天边一抹鱼肚白。
骏马毛色光亮,四蹄健壮,不住地打着响鼻。
旺顺一手牵着马绳,恭立在一侧。
裴家众人皆聚于府门之前,为裴铎送行。裴老太太再三叮咛,务要保重自身,声声叮嘱早归,裴铎拱手作别,裴老太太又嘱咐了好一会儿,方才踏入府内。
“二爷,启程……。”旺顺扭过头,话说至一半,却见府门口出现了道熟悉身影。
他焉地就将话咽了回去,低下头时还不忘偷觑一眼二爷的神色。
姜宁晚招手示意小丫鬟将手中物什递了过去,旺顺忙接过,低头,便见绣工精致的圆领袍、褙子、腰带、交领长衫、短衫。
“二爷,您路上多保重。”姜宁晚走至裴铎跟前,仰起头。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
姜宁晚立在他跟前,眼眸明亮澄澈。
裴铎低下头,姜宁晚将平安结别在了他腰间,边道:“二爷,这是采芙昨儿夜里新编的,您戴着,图个好寓意。”
“嗯。”
裴铎黑眸盯了平安结几瞬。
姜宁晚扬起笑脸:“二爷,路上保重。”
旺顺抬头,望了眼天色,碧空如洗,骄阳初升,遂提醒了句:“二爷,该启程了。”
裴铎收回视线,右手握住缰绳,微用力一拉,顺势跨过马背。
他端坐于马上,姜宁晚扬着笑脸看着他,裴铎握缰绳的手微顿。
旺顺在一旁适时出声道:“采芙姑娘,快些回去吧,晨露浓重,您当好生将养身子。”
小丫鬟上前扶过姜宁晚,姜宁晚这才收回目光,转过身来。
背影渐行渐远。
旺顺舒了口气,扭过头:“二爷,该启程了。”
旺顺又望了几眼二爷,随即默不作声地扭过头,瞥了眼已经关上的朱红大门。
“启程。”
头顶上方终于传来了主子爷的吩咐,旺顺即刻翻身上马,长鞭一甩,骏马嘶鸣一声,四蹄如飞。
“姑娘,路引、金银细软都备好了。”小丫鬟轻启箱笼,自其中小心地拿出深蓝色包袱,包袱是用粗布所制,布料瞧着甚是结实,经纬紧密,显然是为了长途跋涉精心准备。
她指着包袱:“姑娘,这些足够您路上花销了。”
姜宁晚仔细地关上门窗,扭过头嘱咐道:“我走后,你切要立刻回到大太太身边。”
小丫鬟点了点头,知晓眼前人是在为她担忧,她轻声道:“您放心吧,有大太太护着,奴婢不会有事的。”
见姜宁晚似还有疑虑,她复又道:“姑娘,您且宽心,纵二爷与大太太不亲近,大太太也是二爷生母,二爷平日里一向待大太太敬重,您不必担忧。”
姜宁晚其实有一件事一直未曾弄明白,那便是大太太为何这般帮她?
偏偏小环看出了她的疑惑,她笑了笑,道:“姑娘只管放心地离开。”
“大太太看不惯二爷这般做派,作为母亲,自是要插手一二。”
也许其中另有隐情。
但对姜宁晚来说,无需深究,遂感激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日,姜宁晚行动如常,整日里过得充实。
瞧见几株花开得正艳,便取了剪子,精心剪下几枝,插入瓶中。整日按时喝所谓的安胎汤药,喝完后,又坐在窗前,取出绣绷,手中针线翻飞,绣起了小孩子的衣物。绣线五彩斑斓,在她的手下渐渐勾勒出灵动图案。
除了这些事外,她还爱做的便是带着丫鬟上街采买各类物什,常常是瞧中了什么便大手一挥,甚至大手笔地赏了许多给底下奴仆,丝毫不吝啬。院中里的下人们个个对她感恩戴德,笑脸相迎。
“陈妈,今日我想去玲珑阁那儿逛逛,前几日我瞧中了一个金累丝如意簪,只是当时银袋子见了底,未曾买回来。昨儿夜里辗转反侧,仔细想想,心里怪是可惜的。”姜宁晚扭过头,对陈妈道。
这位主儿短短几日的时间,开销竟都抵得上老太太了。陈妈心里如是这般思忖,但面上却分毫不显。
左右她们裴府多的是金银,一小妇人罢了。
陈妈点头答应,姜宁晚当即笑了笑,眼角眉梢尽是光彩。
晌午过后,
陈妈得了老太太的允许,特备了轿子,在外候着姜宁晚。
等了许久,才见人姗姗来迟。
姜宁晚侧过头:“劳烦您久等了。”
玲珑阁楼阁高耸,雕梁画栋,入内明珠高悬。
里头人见是老主顾来了,热情非常。掌柜的忙不迭地迎上前来,拱手作揖道:“快里面请,快里面请。”说着,便引着姜宁晚往里头走去。店内伙计纷纷上前,端茶递水,殷勤备至。
陈妈牢记着老太太的吩咐,正欲抬脚便要跟上去。小环却几步上前,挡在了她面前:“陈妈,方才让您大中午的,在日头底下久等了。采芙姑娘心中甚是过意不去,特让您也在这处挑选些入眼的物件带回去。”
入了阁内,
掌柜忙不迭地捧着新奇物什,匆匆上前,满脸堆笑,恭敬道:“夫人,您瞧瞧,这可都是新到的稀罕物件呢。”
姜宁晚侧首,瞥了几眼,而后缓缓道了句:“劳烦您先放着,我想先自个儿好好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