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91)
“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冷硬的嗓音骤然在耳边响起,犹如乍起狂风。伴随着一阵急促脚步声,姜宁晚瞬间被摁在了角落处,背脊紧贴在冰冷墙上。
双手被紧攥着举过头顶,姜宁晚一瞬间未能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抬头,直直对上元席质疑、凶戾的目光。
目光如利剑般,似要将她刺穿。
刚欲脱口而出的“疼”字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就在此时,眼泪猝不及防地流了下来。
沈煜从来不会凶她,一直都是温柔的模样。从小,他就牵着她的手,夸她是唯一的、最漂亮的小公主。她明明是个孤儿,只有他会把她当成小公主。她没有公主裙,他就会为了多攒一块钱,在寒冬腊月的时候也混在一群大人中间摆摊,然后在除夕那天,把公主裙捧到她面前。
后来,她考进了重点高中、大学。沈煜在外创业,为了拉赞助,喝酒喝到吐血,半夜进了医院。她哭着去看他,赞助商把她拉到一边,跟她说了很多话,话里话外都是沈煜为了让她过得好,成日成月都很辛苦,然后目光隐晦地上下打量她。
她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沈煜出了院后,就跟人大打出手,把人往死里打,闹进了派出所。那个赞助商脸肿着,指着她骂了很多脏话。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沈煜的表情那么可怕,几个人高马大的警察拉都拉不住他,他冲上去又把人打进了医院。
生意毁了。
沈煜的心血毁了。
她很难过,但是沈煜还是温柔的样子,摸摸她的头,告诉她别害怕,大不了一切从头再来。
沈煜是最温柔的人。
他会在她蹲在衣柜里哭的时候,用棒棒糖哄她出来,然后牵着她去看漫天的星星,会在她沮丧不自信的时候,变着花样地夸她。
姜宁晚不停地落泪,泪珠颗颗滚落,眼睛却仍旧直直地盯着此刻对她陌生、提防的人。
长睫颤动着,嘴唇亦在抖动。
元席皱起眉头,大掌不住地收拢,目光紧盯着她湿红的双眸。
“元席。”声音很轻、很弱。
元席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下一瞬间,柔软的触感落在他唇上。
空气凝固了。
寂静中,唯有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男子骤然粗重的呼吸。
第55章 熟悉的恐惧
吻轻柔如羽毛, 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空气渐渐黏稠,
“我仰慕您。”
姜宁晚双眸水润,直直地盯着他。
未待元席有所反应, 她便挣脱开他已然松了些许力道的大掌,如燕儿般侧身从他身旁走过, 随后小跑着出了营帐。
徒留元席一人,静静地立在原地。
半晌, 他抬手抚了抚唇,女子独有的柔软、体香尚未消散。
良久, 他方才转身。
雪仍旧在下,
雪花落在湖面上, 瞬间消融, 留下点点涟漪。
那日过后, 姜宁晚便开始刻意避开沈煜。陈期是头一个察觉之人。每日那羹汤照旧送来, 只是这姜姑娘却不似往常那般, 在帐外久留。如今反倒是放下东西便匆匆离去。陈期摸不着头脑, 狐疑地盯着自家大人,总不能是因着那一日央姜姑娘整理下屋子, 便将人给吓跑了?
姜宁晚是故意避开沈煜的。当日回去之后,她脸涨得通红, 一把便扑进了被褥中, 心中懊恼,实在想不通自己怎地那般胆大。接下来一整日,她疯狂地内耗。沈煜会不会觉得她甚是奇怪,又或者会不会心生反感。一想到种种可能性, 姜宁晚头疼地坐起身来,抬手轻轻拍打自己脸颊。不该那般冲动才是。
她亦能感觉得到, 沈煜亦是在故意避开她。昨日她去送羹汤时,正好瞧见他与陈期一同走来。可他一见到她,立时扭过头去,转而换了方向。
不能操之过急,慢慢来才是。
她在心中如是这般告诫自己。又观察了几日,确定沈煜并无撵走她之意后,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轻撑着下巴,望着漫山遍野的银白,仔细回想那日他的反应。他……没有推开她。
裴府门前,雪落如絮,皑皑一片。
府门高大巍峨,朱漆色在白雪映衬下,愈显庄重。门旁石狮静卧,亦被雪花覆盖,宛如蹲守的瑞兽。
几个奴仆身着棉衣,头戴毡帽,挥动扫帚扫雪,发出“沙沙”声。
远处传来马蹄声,奴仆抬首望去。
不多时,马车行至府门前。几个奴仆连忙停下手中扫帚,垂首而立,恭迎主子回府。
旺顺忙上前为二爷撑伞,裴铎外罩件玄黑氅衣,大步迈入内。
厅内炭火旺旺。
老太太早早地便在正厅内等候孙儿,她早几日前便得知朝廷要出征之事,手中不住地捻着佛珠,口中喃喃自语,这几日,她皆是在为裴铎念佛号祷告。
正自等候间,外间阵脚步声传来。
裴铎甫一入内,便即一掀衣摆,双膝跪地:“祖母安。”
他拱手:“祖母卧病,孙儿未曾前来照看,孙儿不孝。”
这一跪,顿令老太太面色骤然大变。
老太太忙起身,一旁的陈妈赶紧上前,急声道:“二爷,您这是做甚,老太太心疼您在京中周旋、忙碌还来不及,怎会怪您。”
裴老太太亦道:“快起来,快起来。”
裴铎这才起身,裴老太太一脸疼惜地拉过他手,轻拍拍道:“你这孩子,在祖母面前还这般多礼做甚?你遣来的御医为祖母看过了。祖母无碍,你且宽心。你让人捎来的那些养生补品,祖母也一一用了。你的这一片孝心,祖母看在眼里,疼惜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