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92)
裴铎扶着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问起了朝廷出征之事,裴铎对此倒也不意外。
裴铎沉声道:“祖母,您且宽心,孙儿心中自有分寸。”
她的铎哥儿自幼便聪颖过人,未及弱冠便毅然独挑大粱,奔赴战场,凭借一己之力,重振国公府荣耀。对他,她向来都是宽心的。
老太太眉眼慈祥,静静地看着孙儿,心下却叹了口气。新帝令铎哥儿上战场,又让她们这些剩余的裴家人进京,无非是存了制衡、留人质之意。如今,新帝初立,根基未稳,对这功臣之家便有了诸多猜忌。
老太太忍不住再次嘱咐了句,务必万事小心,裴铎恭敬地应“是”。
出了门,行于回廊之上。
裴铎大步向前,忽地止住脚步。旺顺亦跟着停下,满心疑惑地抬头望去。
“不必再找了。”裴铎淡淡道。
旺顺一听,立刻反应过来二爷之意。二爷这是不准备再寻采芙了?旺顺左思右想,不禁抬眼偷偷觑了觑二爷看似毫无表情波澜的面庞。
怎么看,二爷都不像是不准备再寻人的模样。
旺顺的猜测确是对的,裴铎又怎可能不继续寻。
只不过没必要光明正大地去寻,她那般喜欢逃,那便让她暂且逃个尽兴。待她放松警惕之时,便是他收网之际。
裴铎冷冷扫视了一眼那冷清清、无一丝人气的院子。
她当真成功地挑衅了他。
把他的尊严一点点地往脚底下踩。
军营中,张灯结彩。
元太子幼子前来。
营中道路皆打扫得干干净净,两旁士卒精神抖擞,守卫森严。宴会场地上,早已摆好了一张张八仙桌。
营帐外,
姜宁晚正与一群人围聚一处。几人起初聊些稀松平常之事,渐渐地,话题变得严肃起来。
“要打仗了。”一人道。
姜宁晚瞥了那人一眼,手心不自觉地紧握住。她抬起头,轻声问道:“大人要前去?”
那人却摇了摇头,道:“大人应当不去。”见姜宁晚着实好奇,他又继续道:“我也是听闻而来。大人是一年前来此,且还并非自愿。刚来时,整日念叨着要离开,似是要去寻什么人。但这是军营,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大人不得不留下来。”
“大人后来立了功,立了功便有赏。此次大人便写信上传,说了自己要离开军营,恢复自由身之事。”
姜宁晚在一旁,并未出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人亦点了点头,道:“离开也是好事。大人这般骁勇善战之人,在此处也真是埋没了。”
“你别胡说,当心招来祸端。”有人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紧张地瞥了眼四周。
那人只撇撇嘴,压低声音道:“我可没胡说,你们且瞧瞧,现如今那个元太子的幼子可是个有能力的模样?”
夜色渐深,
宴会场中,渐渐安静下来,人都散了。
营帐外,夜风轻拂,带着丝丝凉意。巡逻士卒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动,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马嘶。
姜宁晚手捧醒酒汤,来到主帐前。
沈煜酒量很差,几乎一杯就能倒。
酒后会很难过。
这里头有山楂,切成薄片,入汤后,增添几分酸甜,能助消化酒食。
来到主帐前,她轻轻掀开一条缝,而后小心翼翼地入内。她的脚步极轻,生怕惊扰到了里头的人。
入帐后,她先四处张望一圈,未见到人,随即慢慢行至小几前,将手中的碗轻放下。
正欲转身之际,腰间忽地被一股大力禁锢住。她霎时瞪大了眼睛,内心陡然升腾起恐惧、慌乱。
未来得及伸手反抗,脸就被一只大手攥住,唇被堵住。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唇上,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天旋地转。
姜宁晚“唔”了数声,声音微弱、颤抖。
熟悉的恐惧如汹涌的黑色潮水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她紧紧包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昏,视线模糊得根本看不清前面有何人、何物。
她一味地沉浸在曾经被欺负的场景、阴霾中,不堪的一帧帧画面如噩梦般反复重现,似利刃,一下一下刺痛她的神经。
整个人下意识地僵愣在原地,双腿如灌铅般,难移动半分。
呼吸愈发困难,浓烈的吻逐渐变得湿润、深入。衣摆掀起了一角,肌肤相接的那一刹,姜宁晚如遭雷击,瞬间,使劲地挣扎起来。
双手不住地拍打,口中呜咽声愈发大,泪水如决堤般,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害怕……害怕……
她好不容易才逼自己当缩头乌龟,刻意去忘记那个人给她带来的阴影,忘记她曾经如何与那人虚与委蛇、如何艰难地逃出来。
现在,她又被迫重温噩梦一般。
“宁晚,宁晚……”
吻她的人好似感受到了她的恐惧,动作轻柔起来,吻轻柔地落在了她额间。
姜宁晚愣住了,双眸睁得大大的,一瞬间,她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一如记忆里的熟悉模样。
黑眸如曜石,温暖、明亮。
泪水流淌地愈发肆意,好像要将所有的委屈、不安、难过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
熟悉的气息、温柔的动作,姜宁晚愣愣地立在原地。
光影摇曳间,影影绰绰。
烛火跳动,噼里啪啦。
元席浑身肌肉紧绷,头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