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93)
他抬掌摁了摁眉心、太阳穴,极力克制自己,待他清明片刻,即刻目光一扫,霎时怔愣了瞬。
元席是个男人,他知道自己的反应,盯了一眼,片刻,便收回视线。
姜宁晚亦在此时清醒过来,一头青丝如瀑般散落。
动静窸窸窣窣。
姜宁晚坐起了身,她安静地盯着一旁跳动的烛火,烛火暖黄、温暖、明亮。
外头冷水从头灌下的响动,一声大过一声。那声音在冷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头。
夜,愈发深了。
外间雪花窸窣落下,飘飘扬扬。
裴府,雪夜。
朱漆大门紧闭,府墙高耸,积雪静静堆积,偶有寒风吹过,卷起些许雪沫。
几处亭台,孤立于雪中,飞檐上挂着冰棱,晶莹剔透,却更添寒意。
旺顺守在院子中,不住地跺脚、来回踱步,这天气,在这儿待着简直冷死个人。但又牢记着老太太的吩咐,不得不时不时偷觑一眼正堂方向。
第56章 我会对你负责
虽铎哥儿回府之后, 并未言及采芙之事,然老太太心中到底对此事存了疙瘩,懊悔不迭。早知此女这般犟性, 她断不该送至铎哥儿身旁,平白折了铎哥儿颜面, 还使得铎哥儿与向氏母子之情愈发淡薄。
采芙既去,便也罢了, 世间女子何其多,再寻几个便是。
旺顺守于外间, 竖起耳朵, 听了半晌动静, 见不似前几回那般, 心中便冒出些许期待, 莫不是这回事成了?
正堂内, 炭火升腾, 澄亮暖黄。
裴铎紧攥酒杯, 饮了几口冷酒,面上神色难测, 不知是满意亦或不满。旋即,他将酒一饮而尽, 转身单膝向上, 入了榻。
榻上人娇娇怯怯地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秋波频送。
裴铎半眯眸,上下打量几番。肤白皙, 鼻子小巧,唇色红润, 他视线寸寸下移,眸色愈来愈深,愈来愈不耐烦,忽地,他攥起身下人的脸,手劲愈发大了起来,女子吃了疼,却不敢呼痛。
“出去。”裴铎不耐地甩开手,翻身下榻。
女子正欲伸出去伺候的手顿在原地,闻此言,登时瞪大双眸,满是错愕。尚未待她反应过来,便听得面前浑身冷肃的男子朝外喝了一声。
“把人带出去。”
很快,旺顺一副“果不其然”之态,快步而入,赶忙带着一脸茫然的女子出去,蹑手蹑脚地关上了门。
门关上了。
屋内安静下来。
裴铎摁着发疼的太阳穴,烦躁地倚在榻上,大掌抓过一旁的酒壶,径直仰头,大口大口吞咽着冰冷的酒水,喉结上下急剧滚动。
俄而,“砰”的一声,酒壶摔在地上,碎成了渣子。
旺顺在外头,陡然打了个激灵。他也头疼,他该怎么去向老太太交代?
积雪已有数寸之深,踩上去结实厚重。
天愈发冷了,
姜宁晚搓了搓手,弯着腰,神情专注,双眸在雪地中来回扫视,手中拿着一根小木棍,轻轻拨开积雪,
她在找雪莲。
雪莲一般生长在高山雪线附近的岩缝、石壁、冰磺砾石中。
她呼了口气在手心上,然后捂了捂脸。
找了半天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诸事都不顺!姜宁晚颇有几分沮丧地直起了身。
沈煜是笨蛋、大笨蛋。姜宁晚不住地用树枝戳着积雪,雪簌簌地往下落。
想起那晚之事,她就夹杂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不由分说地摁着她亲,事后,却面无表情地道要对她负责,眸子是冷的,语气亦是冰冷的,看也不看她一眼,似是她要挟他一般。
扔了手中的树枝,姜宁晚耷拉着脑袋,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现在简直就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
姜宁晚拍了拍手上的碎雪,起了身,方一抬视线,她生气地扭过了头,越走越快。
身后却没了动静,
姜宁晚忍不住顿住脚步,不经意地转过身,方才那个高大身影已经调转了方向,她皱了皱眉。
“嘶!”
一声轻呼,雪地里头多了个跌倒的姑娘。
姜宁晚揉着脚腕,半垂着眸子,余光瞥了眼前头的人。
他走过来了。
姜宁晚眉拧得更深,眼眶都疼红了。
她悄悄地抬起头,他的步子却愈来愈快,径直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走过去了!
姜宁晚手也不揉了,眼眶是真得红了。
雪地上砸出了两个小坑,头顶上方忽地传来了声音。
“起来。”
姜宁晚别回头,下意识地伸手挡住眼睛。
元席皱着眉,看着她坐在雪地里,手冻得通红。
他方才不是不管她吗?姜宁晚擦干眼泪,抬起了头,正见她眼前伸来一截树枝,他目光催促着她,她看得懂,这是示意她抓着树枝起来。
姜宁晚径直抬起视线,直直望向面前的男人。
“脚崴了,疼。”她自己起不来。
元席眉眼下压,冷硬的面容紧绷,他盯着她半晌,方才俯下身来,嗓音沉沉道:“崴脚了?”
“疼?”
他的视线寸寸审视她,姜宁晚回视他,坚定道:“疼。”
话落,方才还避她如蛇蝎、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人猛地蹲下身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大掌径直攥了她脚腕。粗糙掌腹与她肌肤相接的那瞬,姜宁晚愣了愣,下意识地用力缩回,却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