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库门飞出一只白孔雀[七零](158)
他是送了贝碧棠很多礼物,但那些礼物从来没有被贝碧棠带出去过,躺在床头柜抽屉里,大部分都还没有拆开。
将他花在贝碧棠身上的钱,一一说给周围人听,哪怕是对贝碧棠有防范之心的霍世勋,也会骂他一声,抠门。合着贝碧棠在你身上什么也落不着,他白担心了。
“顾先生。”
贝碧棠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柔柔地叫了一声。
顾望西被叫回了沉浸的思绪,他扣扣子的修长白皙手一顿,然后快速拿起在床尾上的黑色西装外套,语速飞快地说道:“我有急事,我这周要飞国外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上海。”
说完,不给贝碧棠说话的机会,大长腿一迈,大步流星往房门口走。
身后的贝碧棠合上嘴巴,一脸欲言又止,其实她是想提醒顾望西,他后面的白色衬衣没有夹到皮带里面去,露出来了。
不过顾望西的司机应该会提醒他的吧?
贝碧棠不确定地想。
有把握是一回事,漫长的等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贝碧棠在家里等着心焦,她在石库门露脸的机会,街坊邻里说起她的机会也越多。
不过贝碧棠是个反面教材,要是她们有这么一个女儿,要睡不着觉的。
贝碧棠每次都被中年阿姨用来说自己,抗拒谈对象,不愿意恋爱、结婚的女儿。
你看那个谁?贝碧棠长得多好看啊,你能有人家好看吗?她现在都没人愿意做媒,相看,待在家里白吃米饭,你要做第二个贝碧棠吗?
还有不想自己女儿去读书,考大学的。
我记得贝碧棠念初中时,考了多少分,你的成绩比她的还要差,你看她,能考出个什么来着?乖乖听话,去厂里做工补贴家里,考大学别想了。
冯光美从外婆家回来了,两人窝在冯光美的小床上,放下蚊帐,吃着冰糕,学着那些老阿姨的话,痴痴地笑着。
冯光美将嘴里的冰糕拿出来,眉头一挑,扬起头来,冷哼一声说道:“她们等着看吧,让她们看不好!等着惊呆下巴吧!”
天光一日比一日盛,才五点钟,天已然大亮,路边的灯竟然显得多余了起来。
窗户泄进来丝丝缕缕的晨光,贝碧棠从垫子上爬了起来,不停地抖着衣领。
她瞄了一眼窗外,得,又是一个艳阳天。
苗秀秀上年纪,天一热,就睡不着。她提着马桶边下楼,边贝碧棠吩咐说道:“你洗完脸刷完牙,从我放在枕头下面的小荷包里,拿些钱,去街口买点豆浆、油条回来。”
贝碧棠应了声好,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两根到肩的辫子,自己的头发长长了,她默默地欣赏了一会自己的一头秀发,美了。
贝碧棠撩开蚊帐,看了眼睡得脸红扑扑的小毛头,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软绵绵的脸蛋,才从枕头底下掏出苗秀秀的钱包来,拿来一张五角的。
从街口往回走,贝碧棠又看见了黄大山和薛桂枝,黄大山一手摸着肚子,一边跟着薛桂枝说话,脸上的笑意就没有下来过。
薛桂枝笑得花枝乱颤,眼睛眯起来,嘴巴捂起来。
两人看到了贝碧棠,黄大山特意提高音量说道:“薛同志,真是谢谢你老公了,帮我找了伙计干,我这个月挣多了点。”
薛桂枝老公地质队的,跟黄大山一个码头上扛包的,半点边挨不着,此地无银三百两。更何况,就薛桂枝和她老公感情淡成那样,她会开口让自己老公帮忙,她老公又会帮忙吗?
薛桂枝眼睛瞪大,没有回应黄大山的话,捂着嘴,发出一连串笑声。
贝碧棠偏过头去,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冷眼从两人旁边走过。
薛桂枝不阴不阳说道:“人家都不跟你这个姐夫说话。”
黄大山拖长了音调,说道:“大学生嘛。”
薛桂枝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贝碧棠提着豆浆、油条回来时,苗秀秀已经升好了炉子,煮上了热腾腾的稀饭,又从咸菜罐子里,用筷子夹出一小碟笋丝花生、酱黄瓜来。
贝碧棠将豆浆、油条放在桌子上,揭开快要扑出来的盖子,将铝锅从灶上移开,再放上另一个锅子。里面放着洗好的、中午要吃的米饭,用余热闷着,这样省些煤。
苗秀秀拿来碗筷,放到四方桌上,饭桌上不见黄大山人影,她皱着眉头问道:“姑爷呢?”
贝碧棠不声不响地看了眼在林碧兰怀里扭着屁股的小毛头。
林碧兰随口说道:“去外面吃了。”
苗秀秀将多余的碗筷放回去,没好气说道:“早知道姑爷不在家吃早饭,豆浆油条就不用买了。”
林碧兰没说什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三个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坐在一起,反而没话说,屋子里只有小毛头闹腾的声音。
早饭吃到后半段,林碧兰斜睨了贝碧棠一样,不怀好意地说道:“录取工作开始了吧?我听说不少的人已经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了。”
贝碧棠喝了口豆浆,语气平淡地说道:“那是考军校,学医的,提前录取的。”
林碧兰一噎,撇撇嘴,说道:“谁信啊。”
贝碧棠淡着一张脸,说:“爱信不信。”
林碧兰呛声说道:“哼,你要是考上了,我就将我的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