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阿婵(140)
这座庄子是他及冠那年在皇家秋猎中打败番邦使臣他那皇帝姑父龙心大悦赏赐给他的。
庄子依山傍水,是前朝一位王公贵族请了当时最负盛名的工匠打造的,集北地的开阔大气与南地的清新秀雅于一体,一步一景,四时花开不败,最妙的当属开渠引来了后山的山泉水打造的那池汤泉。
不过此刻他们二人显然谁都没有心情欣赏这座庄子的精巧布局。
他抱着她在大门处下马,将手中的鞭子抛给门前侍立的小厮。
一位胡须花白,身材干瘦的老管家提着灯笼领着乌泱泱一群人诚惶诚恐迎上来,却见他一言不发地抱着人穿廊过院往里走,而被他拢在怀中的人,被他宽大的斗篷兜头罩住,看不清相貌,甚至分不清男女。
仆妇们面面相觑,前几日小公子突然嘱咐将各处庭院清扫干净,院中花木修剪整齐便知他不日便会来,却也未曾料到来得如此突然。
老管家暗自咋舌,看小公子方才那面色好似十分不悦,连忙吩咐准备膳食、热水,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魏襄最后将人安置在了自己从前住的东南角的小院中,屋内陈设被褥都是仆妇们刚按照他的吩咐换过的,一尘不染。
他将她放到床前,转身倒水的工夫,回头时却见她已经解开了身上腰带,脱下了外袍,露出大片雪白的肩头和曼妙的身姿。
他的目光一滞,额上青筋暴起,上前一步按住她继续剥衣裳的手指。
她神色淡淡地瞥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指,脱了一半的衣衫顺着肩头滑落脚边。
“你将我挟持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你快些,完事后早些放我回去。”
她的嗓音略有些沙哑,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光裸的瓷白肌肤之上起了一阵细细密密的小疙瘩。
他只觉得喉咙干涩,用力吞咽了一下,抬手解下身上斗篷,抖开,将她整个人拢入其中,手指最后停留在她下巴处,埋头一丝不苟地为她整理着绦带。
“阿婵,别这样,我只是想……好好同你说说话。”
她终于抬起头来再次看向他,目光触及到他瘦削的脸庞,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问:“那便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魏襄眸光微沉,他想问的很多。
比方说这一年多来她们一家悄无声息消失的原因,比方说那个孩子的身份,再比方说她和那个沈季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可他又有些害怕,害怕话一出口听到了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抿了抿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叫她好生待在这里休息,自己亲自出了院门去取饭食。
第79章 无尽良宵
接下来的三日他既没有再罔顾她的意愿强迫她,亦没有顺从地放她走,只是命人好生照看着她的饮食起居,而他自己每日早出晚归,只在入夜后风尘仆仆赶回来,将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身躯无声拥入怀中。
直到第四日黄昏归来,却不见了她的身影,他立刻慌了神,连忙找来仆妇询问,好在那仆妇告诉他姑娘人在灶房,说要亲手为公子制作晚膳。
他觉得有些诧异,赶过去一看竟真瞧见她立在灶前,手里拿着一柄小木勺,弯着腰耐心搅动着瓦罐中的汤羹。
她身上穿着一件海棠红的纱衣,下着一条绿地折枝花卉的褶裙,一头乌发一丝不苟地裹在杏色绢布中,露出一段光洁的脖颈和微微汗湿的额头。
热气氤氲,将她美丽温和的面容笼罩其中。
她衣袖半挽,露出一截纤白的手臂,灶中柴火哔哔啵啵,瓦罐中的汤羹很快便沸腾起来,热气聚集,她轻嘶一声将手收回。
他急忙上前抓了她的手腕按进盛满凉水的缸中,又转身对人吩咐:“去叫大夫。”
她忙摇头:“不必了,这点烫伤,我自己便能处理好。”
他垂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指尖,忍不住深深皱眉:“这些事交给厨娘做便好。”
玉婵微笑着看向他:“从前你为我做了许多事,我只是想做些什么投桃报李……”
他将两道浓眉皱得更紧:“阿婵,你我之间如今也需要分得这么清了吗?”
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点在他的额间:“我们能不能平心静气地说说话?”
实际上她早就觉得两个人这样毫无意义地僵持着很累。
这夜她为他盛了一碗她亲手做的鱼羹,问他:“当初我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在那件事完成之前我什么都不能说。你能理解我吗?”
他不知她口中的苦衷到底为何,却也表示:“阿蝉,我早说过但凡你开口,我定叫你如愿。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不能同我说?”
玉婵心知自己无法说服他置身事外,只微微摇头:“不说这个了,饿了吧?快尝尝这羹做得如何?”
魏襄心底对她这样三缄其口有些不悦,想到她大热的天亲手为自己洗手做羹汤,还险些烫伤到底于心不忍,便也不再多问,埋头将一碗鱼羹吃得干干净净。
玉婵没有再做过多的解释,只是在用完膳后提出想出去走走。
魏襄便携了她的手走出院门,穿过挂满灯笼的回廊,来到凉风习习的莲池畔。
一轮圆月倒映水中,波心微荡,莲叶团团,满池荷香。
眼前的月夜莲池美景将她从俗世烦扰中抽离,她见池边泊着一艘乌篷船便伸出手邀他一起登船去池中采莲蓬。
船桨划动水面,掀起阵阵涟漪,她见池水清澈,忍不住弯腰掬起一捧池水泼向不远处的莲叶,也回头泼向身侧那一声不吭埋头划桨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