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阿婵(180)
“别走,其实……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疼的,你在这里陪陪我可好?”
玉婵垂眸盯着他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背,而后将视线移到他那张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面容上,心忽然就软了下来,放下药箱,扶着他重新躺回引枕上。
“给我看一眼。”她坚持道。
“别,就挺……挺有碍观瞻的。”
她不顾他的反对,掀开了被子。
入秋了,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中衣的下摆被掀到了腰上,底下是被板子抽打得血赤糊拉的皮肉,何止是有碍观瞻,简直称得上惨不忍睹……
他在她的注目下悄悄红了脸,有些局促地别过头看向她:“好了吗?阿婵,别看了好吗……”
她没有说话,却蓦地红了眼眶,眼泪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到了他的衣上。
他一下就慌了,也顾不得身后有伤,撑着床榻起身,抬手去替她擦泪。
“别哭呀,阿婵,其实真不怎么疼的。”
“你不知道,他们刑部的人打板子都是有门道的。我这样的,也只外头瞧着可怖,不过做做表面功夫,糊弄糊弄朝中那些爱管闲事的老头罢了。真不怎么疼的,要不,我下去给你走两步。”
“你敢?”
玉婵不由分说将他按回枕上,拿出女大夫的强悍勒令他躺好。
骗鬼呢,他那处都伤成那样的,怎么会不疼呢?
她红着眼,先喂了他水,再仔仔细细为他重新上了一回药,为他擦了身子,换了干净衣裳,轻轻盖上被子。
魏襄全程红着脸,全力配合她的动作,不敢多说一句。
待到她忙完所有的一切,才问她如何出的宫。
玉婵将太子妃的事说了,魏襄一时感慨太子兄长周全妥帖,一时又有些懊悔叫她亲眼看见自己如今这副狼狈模样。
玉婵也有事想问他:“你早知那个袁旺祖所犯罪行,为何不直接告发他?偏要做出杀人放火这等为人诟病之事,还白白挨了这一顿板子?”
魏襄绷着下巴,眼神突然变得晦暗。
“直接告发他哪有亲手杀了他叫人痛快?阿婵,我觉得三十杖换这一顿痛快倒也不亏。”
玉婵心知他这是在为自己出气,心里却有些堵得慌,就听他声音有些闷闷地道:“经此一事,只怕在世人眼中,魏家五郎的名声更臭了。我呢,从一个不学无术、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变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了。阿婵,你可后悔跟了我?”
他侧着头望向她,一双勾人的凤眸里充满了怨念,那眼神叫她莫名想到那雪团儿误以为自己要被主人遗弃时的模样。
他这个人啊,对一个人好便恨不能将心掏出来给人佐酒。
她伸手将他散落颊边的乱发收拢,重新用簪子挽起来,幽幽开口道:“若是那样能叫外头那些县主郡主、红粉佳人从此对你望而却步,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魏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扯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吻上去。
“阿婵,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玉婵猝不及防被他拽得身子一歪,结结实实压到了他的身上。他侧过身,掀开被角,手脚并用将人圈入怀中。
她红着脸,慌忙推他。
“快松开!”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声音里带了几分恶狠狠意味。
“不松!你便是现在后悔也晚了,你我是拜过堂,喝过交杯的,这一生一世再也分不开了。”
玉婵瞪着他,继续挣扎。
“还伤着呢,发什么疯?”
魏襄抓着她的手朝她不怀好意地笑,将半边身子沉沉地压到她身上。
“这样就伤不到了。”
他轻轻挪动身子,将两条光溜溜的腿贴上去。
玉婵慌忙避开,伸手捂他的嘴。
“想什么呢?都伤成那样了还不懂得清心寡欲。”
魏襄眼角余光瞥见她微敞的领口下白色中衣和桃红缎带,脑子里蓦地浮现那夜见到的旖旎场景,一张俊脸唰地涨红。
玉婵一脸古怪地看向他,他红着脸,半晌才憋出一句:“等伤好了是不是就可以……”
玉婵红着脸,轻轻垂下一截粉颈。
有了宫中秘药,又得益于爱妻寸步不离的贴身照料,兼有一副强健的体魄,魏小公子身上的伤恢复得异常迅速。
到了第四日伤口就已经结痂了。
第四日傍晚他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了,在爱妻的搀扶下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便嚷着身上出了汗不爽利,非要拉着她一起泡汤泉。
玉婵心知他没安什么好心,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况且适当泡泡汤泉有通经活络之功效,有利于他的身子恢复。
那处汤池不大,却也专门修葺了垣墙围起来,从后山引入的活水穿过青石板铺就的池底。
粉墙,红叶,灰白瓦片,浅碧池水,以及水面上漂浮着的几盏莲花灯,在一片水汽氤氲中如梦似幻。
玉婵站在岸边帮他解了外袍,然后在他的灼灼目光下褪去自己的,扶着他一起迈入水中。
温热的池水没过胸口,脚底下变得轻飘飘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棉花上,玉婵两只小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他肌肉虬结的胳膊。
一开始还是她扶着他往前走,到后来就变成了他将她整个身子紧紧搂在怀中。
两个人身上都只穿了一层薄薄的中衣,入水后那衣裳便湿哒哒贴在身上,勾勒出两副紧致美好的身体轮廓。
男子的坚硬与女子的柔软,刚柔相济,阴阳调和,好似天生就该合在一处。
魏襄垂头,点漆双眸深深注视着她被水汽熏蒸得红扑扑的面颊,抬手拂过贴在她颊边的一缕乌发,嘴唇贴上去,爱怜地碰了碰她那不住打着颤儿的氲着水汽的眼睫,轻笑一声,辗转来到鼻尖,而后是唇畔,蜻蜓点水一般浅尝辄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