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阿婵(209)
玉婵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淫羊藿入药的确有祛风除湿,强筋健骨之功效,可它更广为人知的用途是补肾壮阳……
难怪方才他见自己发现这药丸时神情会那样惊诧,想来是怕自身隐疾为他人知晓,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朱院判眼角一抽,有些回过味儿来,正要解释见她人已经扬长而去。
二月初,明德帝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夜里咳了一回血后大发雷霆,怒斥太医院的人无用,当场将年迈的赵院使革了职,命他连夜收拾包袱滚回老家。
太子在东宫听说乾清宫那头传来的动静,连忙命人召来姚、朱两位院判一道前去皇帝身前侍疾。
待到他人赶到时,皇帝已经服了张天师的丹药,重新躺回了榻上。
太子领着两位太医上前向皇帝问安。
“儿臣听闻父皇咳疾加重了,不如请两位院判再行诊治?”
皇帝半眯着眼,看了眼急匆匆赶来的太子,再看了眼侍立在一旁的掌印太监刘福瑞,冷笑着开口道:“太子的耳报神动作倒是快……”
刘福瑞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慌忙跪下,以额触地。
“老臣只是担心您的病情,老臣多嘴,请陛下恕罪。”
萧胤以袖掩面重重咳了两声也跟着跪下:“父皇,这不干刘掌印的事。是儿臣嘱咐他们乾清宫有事不分昼夜立刻知会东宫,父皇要罚就罚儿臣……”
皇帝皱着眉,摆了摆手。
“罢了,你有心了,这大冷的天,自己个儿身子不好还要大半夜地爬起来侍疾。都起来吧。”
言罢撑开眼皮盯着诚惶诚恐立在一旁的两位院判道:“太医就不必了,诊来诊去来来回回就那几套说辞。朕早就听得耳朵孔起茧子了,叫他们都退下吧。”
两位院判如蒙大赦,哆哆嗦嗦跪安了。
太子亲手接过小内侍手里的茶捧到皇帝面前,小心翼翼打量着皇帝面上神色。
见他此时披发散衣,面颊透着一股怪异的红,小心试探:“父皇现在觉得如何了?可想再补上一觉?”
皇帝接过茶碗抿了一口,咂了咂嘴。
“朕服了张天师的药觉得好多了。只是这药药性猛,需小半个时辰散药性。朕睡不着,你若不急着回去,叫人取棋盘过来,朕与你下一局?”
太子垂首应是,宫人捧来皇帝御用的那副和田玉棋盘,父子二人便坐在熏笼旁下起了棋。
皇帝依旧执白,太子执黑,白子强势开局,黑子也不甘落后,父子二人旗鼓相当。
大殿内落针可闻,静得只剩下棋子啪嗒啪嗒敲打在棋盘上的声响。
除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宫监垂首侍立在侧,其余小内侍都退到了殿外。
棋下到一半儿,皇帝突然有了些困意,落下一枚白子,堵住黑子去路,打着哈欠漫不经心问道:“潭州一案后续查到哪儿了?”
太子指尖捏着棋子沉思着应答:“儿臣最近在查福盛钱庄,儿臣怀疑福盛钱庄与潭州账上消失的那笔脏款有所关联。”
皇帝两只眼睛盯着棋盘上太子落子的位置,拢着袖子不屑轻嗤道:“一个小小的商贾之流也敢贸然闯进来搅朝廷这趟浑水,想必背后定是有人撑腰……”
太子不动声色摩挲着钵里的棋子,正要说些什么,忽听得门外五更鼓响。
皇帝兴味索然地丢了棋子,抻了抻胳膊,站起身来盯着棋盘道:“太子输了,这局下得保守,乏善可陈。”
太子连忙跟着起身,搀扶住皇帝的胳膊,又听门外小内侍禀报道:“陛下,高首辅和陈秉笔有要事求见。”
皇帝闻言不悦地皱皱眉,咕哝了一句:“什么要事非但这个时辰入宫说?罢了罢了,叫他们进来吧。”
太子在见到内阁首辅高震岳与司礼监秉笔陈尽忠一道出现在殿前的那刻心中便升起一股浓烈的不安之感,眼角余光瞥向侍立在旁的司礼监掌印,两个人皆是心领神会。
陈尽忠先是抬眸瞥了眼唇角含笑,眼中却暗藏锋芒的太子,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慌忙垂下头大步上前行至皇帝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双手颤颤巍巍捧着一个朱漆红木的盒子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狐疑地盯着那盒子看了一眼,将两道威严的目光投向他。
“这是何物?”
陈尽忠战战兢兢将两道求助的目光投向立在一旁的高震岳,高震岳接过那盒子,当着皇帝的面打开。
在场众人皆忍不住大惊失色,齐刷刷跪了一地。
皇帝身形一颤,一掌掀翻那盒中扎满银针的人偶,面容阴鸷地盯着陈尽忠问:“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竟敢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这东西是从哪里找到的?”
第117章 一片痴心
高震岳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太子,双手抱拳,在皇帝面前屈膝跪下。
“陛下,昨夜陈秉笔收到一封匿名信,揭发有人在东宫行巫蛊之术。关系到陛下龙体圣安,兹事体大,陈秉笔不敢擅作主张,连夜叩响老臣家的门将检举信送到老臣手中。老臣立刻着人前去搜查,果不其然,在太子东宫书斋内搜出了这样的东西……”
皇帝睨着太子,心中一时思绪万千,胸口上下起伏,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时觉得连太子连夜带着太医入乾清宫侍疾都变得可疑起来,一掌掀翻了案前的剩下的那半盘残局。
棋盘砸在太子的额上,棋子哗哗落在他的脚边。
“朕还没死,尔等就如此急不可耐了吗?”
空旷的殿宇中,皇帝的诘问声震耳欲聋。
太子额上破开一个口子,鲜血滴滴答答顺着他的额前滴落,他却全然顾不上疼,以额触地,字字句句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