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为客(56)+番外
“公子且慢,玉裳虽有过,却罪不至此,不如先禁足观望几日,再让玉裳受刑也不迟……”
言语之人是在旁静观已久的锦月,只见其抬指轻绕着几缕青丝,垂目将她瞧看,眸色晦暗不明。
此局面皆由锦月谋划而成,皆是这丫头想瞧见的景致,她一心想护住无樾,暂且不去计较其他。
可此俏影倒好,还来装模作样地来替她说情,真是天大的笑话……
沈钦似也有不满,冷然问着:“我何时需你来指点?”
莫名将公子惹了恼,锦月见势忙跪至身侧,微颤道:“锦月僭越了,锦月甘愿一同受罚。”
“你与玉裳平日交好,为她说情是情有可原,但此次说情无益,给我退下。”
沈钦无词一霎,话语就此放缓,仿佛蕴藏着万般疼惜之意,与她这些年免去罪罚时一般无二。
只不过,受宠之人已不是她,而是换作了这名为锦月的女子。
“不可……”唇色苍白地轻喊出声,那玄衣少年嚅嗫着,“公子不可言而无信,答应我的,不得作悔……”
“你闭嘴。”她回眸漠然一望,让无樾休得再言。
“莫再道一字。”
雅房内一时无人接话,贺寻安倏然嗤笑,笑声清亮回荡至屋内各角,却似早已看穿般,凝神看向轮椅上的寂冷月色。
“你们是觉着我好糊弄,还是觉着将军府的人都好瞒骗?”折扇轻巧而启,他拢紧了眉心,透出森森寒意。
与她所识得的风流小公子截然不同。
贺寻安一改晏然常态,嗓音低沉,面露丝许鄙夷:“花月坊沈钦,仰仗傅大人苟活至今,暗地做着何等勾当,自己心知肚明。”
“你将大人蒙在鼓里,一次次背弃与算计,别以为能瞒天过海……大人可都看在眼里。”他作势搬出傅昀远,极有兴致地观起沈钦的神情微变。
“今日之事,大人心里自有定数,你们无需这般一唱一和。”故作同情地轻啧了几声,贺寻安别有深意般又道。
“我有些好奇,花月坊没了傅大人的偏护,能撑上几日……”
第34章 我来带她走。
沈夜雪只感四周静得可怕, 下意识地垂首倾听,贺寻安所说之语令周围鸦雀无闻。
原先印象中那玩世不恭的性子已当然无存,兴许这才是贺府嫡子凛凛威风的模样, 。
此前于世人面前所示的, 非他本相。
“若不想亲眼看着花月坊覆灭, 你最好能让我安然无恙地回府。”这位贺府公子环顾起满是侍从驻守的暗道, 淡然自若地走了出, 走前似想起了一人,沉声再与沈钦道。
“还有玉裳姑娘, 你若敢继续让她担下所有过失, 我会与傅大人如何禀报……便不知了。”
待其未走出几步,沈钦陡然开口,使之步子微止:“这些事皆为我指使又如何?贺公子这是在威胁我?”
贺寻安不屑作笑, 顿下的身影再度前去,凛然得头也不回:“我本就瞧你不惯,隔三差五跑去大人那儿讨好趋奉, 当真以为大人会听信你的谗言佞语?”
“而今……你可要好自为之。”
跫音渐远,似淹没在了深邃夜色中。
跪拜在地的清姝之色安然不动, 直到墙角传来少年的轻咳声,她才想起无樾还危在旦夕……
不断寻思着此女惹下的滔天大祸, 沈钦眉目未展, 酝酿了好半刻, 阴冷发问:“看来是我以前太纵容你了。”
“你何时敢这般疏忽大意,留一发簪在尸首旁,是刻意要将整个花月坊置于危险之境?”
这一举非她所为, 是锦月处心积虑欲构陷谋害,可她不论作何辩驳, 皆已成过往。
公子不信,贺寻安亦不会信,如今会信她的,许是唯有无樾这榆木脑袋……
方才贺寻安毫无顾忌地说出公子幕后的主,她幡然醒悟,往昔之年,公子的靠山竟是傅昀远。
曾因公子无常喜怒,她不敢越矩而问,生怕惹得主子不悦,丢了宠幸。
眼下她已无物可失,落得一身轻松,临死前便要问个所以然来。
“公子是傅宰相的人……”思来想去,沈夜雪自嘲一笑,眉眼轻弯,“我怎从未听公子提起?”
“身不由己,天下形势所迫。”
沈钦仅回了几字,算是默认了。
前一阵子,那位傅宰相讨她前去为婢,公子不曾抗拒,原来是有这层牵扯在……
回忆起府宴上所见之幕,她忽地明了,公子为何那般隐忍。
“所以傅昀远要讨我去相府时,公子不敢违抗……原是如此。”
沈钦未作答,深眸中升起一层厌恶,那厌恶却不像是对她,而是对自己。
公子素来以利益为重,她知晓其意图所在,已不作太多追问。
可细想着贺寻安适才之言,着实表明了将军府亦是傅昀远之势。
她百思未解,不明公子近日欲除去的人,为何皆与贺府有关……
离声服毒时曾说,龙腾玉莫要轻易交出,让她多为自己想一条后路。
沈夜雪一直不知那话外之音,直至此刻,她如梦初醒,公子所要此玉或许不是为了治疾。
“公子对丁秉和贺逸行下手,是为对付贺小公子,还是另有他意?”
此问似乎即将触到了沈钦忌讳之处,她蓦然抬眸,正好撞上其森冷眸光,藏于眸底的一缕幽暗欲将她吞没。
自国师宣告,得此玉者得天下,各处野心就暗潮汹涌而起,想必公子也不外乎如是……
“也罢,我不该逾矩多问的……”她轻挪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回地上,随后侧目再望少年,“恳请公子饶恕无樾一回。今夜之事因我而起,一切后果由我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