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之下皆疯犬(26)
雪来的眼已经看不清人,女主子的脸虽模模糊糊,但依旧牢牢刻入他的双眸。
何楚云满足地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回桌上。喜灵赶紧端起茶壶重新为她添茶。
她喝了茶舒坦了些,斜倚在软榻上,一只胳膊弯曲撑着头侧,瞥了一眼地上的马奴。
“你很听话。”她说道。
雪来进了屋子后,双颊开始迅速变红,眼神也逐渐涣散。
他几乎凭着本能回答女主子,“小姐之命,雪来岂敢不从。”
何楚云想起今日在河灯中写的祝愿,问道:“你会写字吗?”
雪来摇摇头,“奴不会。”
何楚云并不意外,“做奴隶的,都不曾习字?”
雪来僵硬地点点头,“是,小姐。奴籍之人无权习字,若是被发现私下学字,主人家将奴隶送官乱棍打死也是有的。”
何楚云了然颔首,“竟是如此。”随后又叹了口气,“那可惜了。”
有时她想对锦奴说的话不想让夏满与那龟儿子宝勤知晓,可奈何锦奴不认识字。
如此,只得两人相见时亲自说来了。
还有,若锦奴真会写字,她还能叫他习俞文锦的笔迹写信给自己。
何楚云还要打听什么,就听扑通一声,面前的雪来如同碎石散落在地,没了意识。
喜灵上前俯身瞧了瞧雪来的脸,对何楚云道:“小姐,他应该是累着了,染了风寒。”
何楚云眉头轻蹙,几根手指轻轻遮在鼻前,道:“抬出去吧,一会儿端盆艾草来烧,驱驱浊气。”
喜灵道了声‘是’,随即走到外间唤来几个洒扫的下人将他抬走。
那几个下人也像是怕沾染上晦气,手上扯着雪来的身子,头却离得远远的。
抬至门前时,何楚云又对着喜灵嘱咐:“对了,找个赤脚医生给他瞧瞧,莫让他死了。”
这般白白地死了,还怪可惜的。
第16章
被邓意潮一口一个嫂嫂叫得心烦,那个马奴又生了病迷迷糊糊地起不来床。何楚云要想给自己找点乐子,现在也只能想到琴师锦奴。
翌日大早,何楚云唤来了何度雨。让他叫吟湘坊的人来府上献乐。
何度雨听完哀嚎了几声,嚷嚷着这事让爹知道,他肯定又要挨训。不过最后还是在何楚云轻飘飘的威胁下老实做了。但这次提了个要求,让何楚云给他绣个荷包作为补偿。
他前几日见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长姐给那个乐奴绣帕子,他气得很。
何楚云随口答应下来,何度雨才咧着嘴令人去吟湘坊请人了。
她知道锦奴今日没有别的安排,若是何度雨去请,肯定会随着众人一起来。
午后他就能来了,可何楚云的上午还是空着的。
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做,她令人摆了些新鲜颜色的蔻丹,叫几个婢女给自己的指甲涂色。
她靠在后院廊庭的软椅上,面前是几个瑟瑟发抖的下人。
他们身上从头到脚都被泼了冷水,这会儿还滴滴答答地流着。
天气寒冷,头发上冻得已经结了一层白霜。
这几个跪在亭子外面,烤不到碳火,冷风在他们脸上肆虐而过。
然而,谁也不敢伸手挡挡风或者擦擦水。
每个人心里都嘀咕着直发慌,好像面前的娇艳女主子是什么生擒猛兽。
一向温蔼的小姐很少惩罚下人,除了前些日子才来院里的那个马奴。
半晌,何楚云才瞧着手上大红色的蔻丹,慢悠悠地问道:“知道因为什么受罚吗?”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跪在较前面的一个三十多岁略微发福的下人哆哆嗦嗦地叩了个响头回道:“小姐,小的不知。”
何楚云缓缓点头,“嗯,不知……”然后她露出平日那般温和的笑,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你叫什么来着?”
下人跪着蹭到何楚云身前。他跪在主子身前,亭子里屏风隔档的炭火总算让他感到了一丝温度,然而却丝毫不敢放松。
“小的叫刘保。”
何楚云悠悠道:“嗯,刘保,你可知,什么叫私奴?”
下人先是摇摇头,又连忙点点头,“知道,小的知道。”
何楚云哼笑一声,“那你说说,什么是私奴。”
刘保像是在背什么经文天书,结结巴巴地回答:“私,私奴是独属于主子的东西,买卖去留生死等皆由主子所定。”
何楚云缓缓点头,“嗯,你说的没错,那你可知什么叫独属?”
刘保这下才像是突然想起了见不得的事情,恍然大悟,随后用力地在咚咚叩头。
“小的错了,小的不该私下欺辱那马奴。他是小姐的私奴,惩罚奖赏都该归小姐管。小的错了!请小姐念在小的在府上伺候了这么多年的面上,饶了小的吧!”
他在何家做工好几年了,从未见过大小姐惩罚过谁,说到底他其实并不怕大小姐动怒。他只怕这个时候度雨少爷过来,若是被他瞧见自己惹小姐生气了,还不定要如何惩罚自己。
何楚云微微一笑,看不出喜怒。
“听说你很喜欢将被子弄湿了睡?”
刘保浑身颤栗,心里却暗暗骂着雪来!那个该死的贱奴,连这个都告诉大小姐了!
他不敢答话。
何楚云眉头轻挑,对喜灵招了招手。
喜灵颔首,招呼人去取了一块厚大的铁板来铺到了廊庭外的雪地上。
随后又指挥了两个粗使下人提了两桶井水,哗啦哗啦倒在了铁板上。
何楚云依旧面带笑意,略显热情地朝刘保摆摆手,“去,看看暖不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