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之下皆疯犬(93)
当初他刚回邓家时就应该趁人不备将那病秧子一杀了之的。
邓意潮现在脑中乱得如同覆上了百层蛛网, 如何理也理不清。
怎么办, 该怎么办!
他急得前襟都被浸湿了。
房间里静得可怕, 只有他微弱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 邓意潮终于动了,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
对!之前何楚云还要求他办事呢!
广荣!对!广荣!
想通后, 邓意潮‘腾’地坐起身, 却由于起得太快眼前一黑耳鸣片刻。他粗鲁地拍了拍耳朵没有多管, 将焦连叫了进来,急迫地嘱咐道:“去打听一下广荣近来去向。”
他得去寻广荣的麻烦!只要事情办好了, 她就会再见他。
只要她愿意再见他,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还有机会的!
远在广府正在享乐的广荣还不知此刻已经被一只疯子惦记上了。
而书房中的邓意清也未闲着。
他将焦恒又唤进屋中,一只美手握着笔杆在书上做着批注, 一边柔声与焦恒闲聊。
“听闻广家要去批货到京城。”
焦恒点点头,“是, 广家的眼目确实传了消息,三日后有批生辰礼要押去京城。如若没错, 贺礼是批千金难得的漠州流丝。”
邓意清若有所思,喃喃道:“漠州流丝……”随后似乎想到什么,转头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本《桑要》,翻了几页后眉头微微舒展。
焦恒感到主子心情不错,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主意?”
邓意清将书朝向焦恒,伸出一根漂亮的指头指着书中一行字。
焦恒上下快速读了一遍,也露出一抹笑。
“漠州流丝千金难求,这海州鱼丝却是一布百文的下等品。二者极为相似,若不仔细查验看不出区别。”他又扫了眼书的右页,继续道:“只是这漠州丝不怕雨淋不怕火烧,而海州丝却遇湿便会变色发皱。”
“公子你是想……”
邓意清颔首:“如今正值春季,敏州气候温和,京城却值汛期。”
焦恒:“公子的意思是,派人将那批漠州丝里混入海州丝,在敏州瞧不出什么异样,但到了正值汛期气候湿润的京城,那丝便会出岔子。广家京城的那位靠山估摸是要用这批丝献礼,若出了差错,届时怪罪的只能是广家。”
焦恒已经跟在邓意清身边多年,稍微一点便能知晓他的想法。
邓意清将书合上,又转身将书放回,并且塞得与旁边的书严丝合缝,外沿也呈一条直线。
“去办吧。”
焦恒道了声“是”,又犹豫道:“可这样一来,广家那边插进去的人大概凶多吉少,吴管事毕竟效忠邓家十几年了……”
邓意清只是薄唇轻启,淡淡地道了句:“不亏。”
焦恒知晓邓意清的脾气,一般没人能撬动他决定好的想法,遂不再相劝,只得迟疑着回:“是。”
破坏广家的贺礼是个慢活计,而寻广荣的麻烦则快得多。四月中,草色青稚,雨余景明。
城郊靶场今日十分热闹,里里外外围了两圈人。这些人有的衣着华贵身后站着三两小厮,有的衣裳普通不过身姿挺拔干练,大概身上有些武艺。
扒开这群围观者,场中央空地上站着两人。
一男子身穿暗金立领长袍马服,样貌中上,挽弓而立,紧盯着远处的靶子眼中透着一丝阴沉气。
而另一男子身着墨色常服,姿态随意潇洒,鼻梁高挺眼眸深刻,俊朗十分。他面色轻松,时不时还看看日头,似乎已等了许久。
‘咻咻咻’,三枚玄铁箭接连射出,弦无虚发,皆刻进了三十丈外的靶上。
广荣紧绷的身子终于松了松,随意勾着弓箭,望向旁边的邓意潮。
“邓二公子,到你了。你若是不中,城西那片地可就归我了。”
城西新辟了一块地,邓广两家各拿下了一部分,一分为二。
广家将那片由广荣所理,而邓家则把地交给了邓意潮。
他二人这局赌的就是这块地的归属,胜者即可得到全部。
只见邓意潮无所谓地笑了笑,眼珠跟着头回正,态度轻慢。
随即未曾多作酝酿,抬手便射了三箭。
举着靶子的奴隶见他如此随便就射出箭来,吓得手臂颤着,却不敢挪动分毫,眼睛紧闭等着自己的‘结果’。
顷刻间,奴隶被一股巨大的冲力带得向后退了几步,再定睛一看,头顶的靶上赫然钉着三支双髯箭。
皆中靶心。
广荣暗啐一声,面色不虞。
那邓意潮总是后手,无论他射得多好,这人总是随随便便就追赶上来。
这次的距离已是他的极限,再远些,他也不确定能否命中。而看那邓意潮却似乎还有余力。
那块地十分重要,今日拿出来赌也是因着自己箭术了得不会输,谁成想这野种竟然也有些本事。
正欲寻个借口结束此番比拼,邓意潮却率先开口了。
“如此比下去实在无聊。”
广荣心中一松,附和道:“也是,不如——”
“不如我们换个有趣的法子。”邓意潮抢了他的话说道。那墨色常服的俊朗少年狡黠一笑,瞳孔在阳光的映射下呈浅青色,清透得像两块珍贵的北地宝石。
广荣的笑尬在脸上,随即立刻恢复自然,“邓公子有何提议?不若比骑射?”
换个法子也好,他自小琴棋书画骑射武艺皆识,定射比不过,可骑射不一定就会输给这野种。
邓意潮没有回答,而是握好自己的箭,招呼焦恒过来去靶场边上摘了两枝白黄野花后,分出一枝递给广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