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英(100)
萧楚意还愣愣的不知道松手,不过寒昼同寒晳毕竟是两个人,很快占了上风。
寒昼横抱起钟浴,什么都不再管,只是向外去。他知道医署在哪里。
“您不要担心。”
一句话说完,寒晳也追出去。
萧楚意当然也要去追,可惜腿软,一时站不起来,这时有人扶住了她。
原来颜夫人也赶到了,她搀着萧楚意,道:“我扶您过去吧。”
萧楚意这会儿才算完全清醒了过来,她紧紧抓住颜夫人的手臂,哭着道:“多谢你,还请快带我过去!”
两个女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大殿。
寒复和寒夙这时候也已经走了过来。
寒昼动的时候,寒夙也已经迈出了脚,但最终收了回去。
叔父就在他的身后。
他不能动。
只有叔父动了,他才能动。
寒复已经无力再思索今晚的乱局,他的妻子儿女已经全裹了进去,一切斟酌都不再有意义。
他对梁忱说:“殿下,我要去寻妻儿。”
梁忱也就没有拦他。
医署里,当值的几个医官正在煮茶。
他们知道外头乱了起来,但他们只是医官,谁为难他们呢?于是很安心地找事消遣。
一群人守着一盏灯,一张案。
水正要沸,都在等,官秩最高的那位已经伸出了手,忽然门就被人撞开了,好大的一声响。
人人心中皆是一惊,纷纷看过去。
难道真要杀到他们头上?
伸手的那位,手被滚水烫了也没知觉,只是愣愣地看着门口。
门是寒昼踢开的。
从嘉宁殿到医署,很长的一段路,他一息也没有停。
爱人的命托在他的两臂上,他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
寒冬天气,还下着雪,他只有一身轻薄衣裳,却走出了汗,喉咙里甚至有血腥气,他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医官里有认识他的,借着门外的雪色,问:“寒家郎君?”说着站了起来,边上前去边问:“这是怎么了?怀里的是个人么?”
寒昼这会儿能说话了,嘶哑着声音道:“是,请你救命。”
既不是军士,这些医官们也就放了心,听说请他们救命,也有点灯的,也有上去接人的。
钟浴被放到一张长榻上,灯火聚拢过来。
腰腹间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
还是那个认识寒昼的那个医官,探过脉后,问同僚:“伤势重了些,王医正不在,诸位谁能胜任?”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不言语。
寒昼不耐道:“不要耽迟,快救人!外伤而已,先止血!”
几个医官忙碌起来。
伤在腰腹,伤者又是个女子,衣裳就不能脱,只能剪,沿着血印剪,几乎露出了整个腰腹。
血迹擦去,露出伤口来,“也是好运,虽贯穿了,但偏得很,不曾伤到内脏,还有救。”寒昼呼出一口气,双腿立时软倒,再站不住,跌坐在地上,颅中嗡鸣。
有人要扶他,他摆摆手,“莫管我……”狠狠咽了口唾骂,吞刀子似的疼,“救她……”
几个医官便散开去寻药。
有人拿了药粉伤布处理伤口,有人则开火煎药。
有闲下来的,扶起了寒昼,问他:“郎君可知道外头如今是什么状况?”
话音才落,门又是一响。
问话的人心里猛地一跳,忙看过去。
原来是寒晳到了。
医官倒不认得寒晳,但见是个女子,也就不担心。
寒晳一路跑过来,这会儿气喘吁吁,扶着门歇了一会儿后,问弟弟:“怎么样了?”
寒昼道:“有救。”
“真好……”寒晳不禁笑起来,而后眼往上翻,人几乎昏过去。
寒昼冲上去接住了。
寒晳也就没有昏。
寒昼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斥道:“你为什么追出来?若是路上遇着了人,怎么办?”
寒晳经他提醒,这才后怕起来,脸瞬时变得雪白,支吾着道:“我也是一时情急……毕竟濯英姊……”
她想起钟浴身上流出的那一大片血,还有先前听到的那些话,忍不住哭起来。
寒昼只当她是为钟浴的伤势担忧,便安慰她:“不致命,会好的。”
寒晳哭得停不住。
“……你哪里知道呢?濯英姊的事,她先前和我讲过一些……今晚又听得那些……我的心简直好似给人拿刀捅一样疼……濯英姊这样好的人……上天真是狠心!我只是听便痛得那样,她是亲历的人……我真不敢想……”
寒昼默默无言。
寒晳一直哭。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寒晳想起一件事来,便朝正为钟浴处理伤口的医官走过去,问:“是要缝吗?”
医官正要引线穿针,闻言愣了一下,道:“是如此打算……”
“可以不缝吗?缝了不好看,她应该不喜欢。”
医官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真是傻了,这么一个美人,要是留下那样难看的疤,自己不是作孽?
“还是郎君周密。”
两个人说着话,门口传来脚步声,不免都望过去。
进来的两个人,一个颜夫人,一个萧楚意。
见母亲到来,寒晳忙止了泪上去搀扶。
萧楚意见了榻上躺着的钟浴,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也不觉得累,抓住了钟浴的一只手就开始哭起来。
医官赶忙劝,又说伤口还未处理好,叫人把她扶到一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