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英(101)
因听说要处理伤口,萧楚意也就不再过去,只是在一旁低声哭泣,眼睛直直望着钟浴,不肯错开半分。
颜夫人是累得很了,由女儿搀扶着坐下,问一双儿女,“伤势如何?”
寒昼答:“尚可,未伤及要处。”
颜夫人稍稍放了心,便安心歇起来。
歇着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今日的事,真可谓大起大落。
离奇到甚至于是荒谬。
但钟浴真是……
“……濯英真是好可怜……我一直知道她可怜,却不知道她竟然这样可怜……只观她平素那副样子,哪里能瞧出来呢?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颜夫人叹起气来。
寒昼面无表情地站着,寒晳心里难过,也说不出话来。
医官裹好了伤口,又切了脉,就喊他的同僚:“再拿参来!我瞧着不好了!”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都连忙赶过去,萧楚意甚至摔了一跤。
寒昼问:“怎么不好了?”声音紧得厉害。
医官也疑惑,反问:“她可是一向都不好?不然何以至此,伤不致命,这脉却弱得很……”
第54章
天亮以后,医署走进来一位老人。
五十多岁年纪,须发斑白,不过仍很健硕。
正是钟浴的老仆喜伯。
喜伯现身时,医署里正在吵。
吵架的人,是寒复同颜夫人。
也并不是第一回 吵。
萧楚意哭太多,哭到没有力气直接睡过去,而且一睡不醒,争吵也闹不醒她。
余下的三个人,寒晳寒夙不敢说话,只有寒昼敢出声。
不但敢出声,还敢驱赶他父母。
原话是:“出去,别在这里吵。”
这还得了?
寒复当即骂道:“你也敢说话!难道不是因为你才闹得这样!你倒是敢!想过你的父母亲族吗?”
论起来,是寒昼理亏,他这样讲,寒昼不能驳,又走不得,只好忍下。
其实争吵也是由寒昼而起。
昨夜寒复赶过来,别的先不管,就是骂寒昼。
颜夫人维护儿子,以及钟浴,便和他吵起来。
争吵虽是由寒昼而起,可一旦吵得深了,也就不单是寒昼的事。
谁也插不进去,只能听。
无非是些旧事,早听熟了,难为他两个能一直吵,二十年里乐此不疲。
两个人吵累了,就歇息。
歇好了,又继续吵。
但终究还是因寒昼而起,吵到最后,寒复指着榻上的钟浴,说:"这真是最后一次,往后再不要和她有牵扯!什么样的胆量?闻所未闻!简直惊世骇俗!我看她就是个疯的,你竟也不觉得怕!"骂完了他,又转向颜夫人,倒换了语气,语重心长地道:"夫人!你只这么一个儿子!你敢犯险吗?不要再纵着他了!一定劝他回正途上!”
几句话戳中了颜夫人的软肋。
真的就只这么一个儿子。
颜夫人不由得愁苦起来。
正是这时候,喜伯走了进来。
喜伯一直守在宫门外等钟浴,久等不到,便报了梁忱的名号,入内寻找。见了面,梁忱没有多说话,只是吩咐人领他到医署去。
才进门,就看见了榻上躺着的钟浴,喜伯顿住了。虽早就从梁忱的态度中窥见端倪,但还是惊愕。
怎么会伤这样重呢?
他是个生人,又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寒晳便问他:“您来此所为何事呢?”
寒昼和喜伯交过手,认得他,就对寒晳道:“他来寻人的。”
喜伯朝钟浴走过去。
挨近了,看得更清楚。
钟浴安静地躺在那里,面无人色,仿佛死了。
“怎会如此……”
喜伯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寒晳见状不忍,正要出声安慰,却被寒昼抢了话。
“她同赵王是何干系?高议又是谁?”
“高郎?”喜伯难掩错愕,“昨日之事同他有牵扯?”
“有。”寒昼冷声道:“他们之间的事,你要讲清楚,否则你不会知道昨夜发生了何事。”
喜伯低头不说话。
寒复眼见寒昼还是执迷不悟,便忍不住要呵斥,颜夫人一个眼神横过去,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于是不悦地挥了下衣袖,背过身去,一副不闻不问的姿态。
除他之外,余人皆想自喜伯处得知更多,便耐心等待。
喜伯终于抬起了头,开口就是:“我的主人……也就是濯英的父亲……”他停下来,再一次低下了头颅,足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道:“十七年前,自家中往昭宁祭母,病逝于彼,因是异乡,多有不便,便致信主人的一位旧友寻求助,只是时候不巧,他久病未愈,难以尽心,遂转请了他的一位朋友相助,那人正是赵王……若当时我是把信寄与另一人……”
“濯英病得厉害,昭宁又是伤心地,赵王便提议濯英同他一道往各地巡视,濯英应下了,我们都觉着高兴……后来濯英居留幽州,一直到她十六岁,再不能留了……她要我带她回家,我便带着她离开了幽州。”
“回家后,又认识了高郎,他的出现,太巧妙了……本来是件好事的,可是高郎,他家累世江左大族……他们并没有好结局。”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喜伯忍不住问。
寒昼回他:“赵王为楚王世子粱襄所害,她昨夜当众袭杀楚王世子为赵王复仇,后又为赵王妃所袭,腰腹受创,赵王妃恨极她,连叫她好死也不愿,便告知她,那位高郎本是要与她长相厮守,却死于赵王的暗中加害,一切成了梦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