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英(129)
寒昼早把吃饭这件事情忘了,他一直处于一种非常兴奋的状态,并没有觉得腹饿,芳苓不提醒,他还真的未必想得起来。
芳苓看他神情便知道没有,就说:“你进去看她吧,我去给你们取吃食来,她也是,什么都没有吃,才洗完就睡下了。”
寒昼又道了一声谢,侧过身子叫芳苓过去。
芳苓点了下头,提步向外走,寒昼则往里进,两个人错肩时,芳苓忽然回头,寒昼虽然没看见,但是听到她停下了脚步,于是也回头。
“是还有什么交代吗?”
“请你务必救她到底,不要有始无终……”
说这话时,芳苓的眼里是有泪的,她是钟浴同甘共苦的姊妹,是真心想钟浴好的人。这是她一直支持寒昼的原因。
“不要辜负她,要长长久久。”
钟浴好些天没有下榻,一直躺着休养生息。
不是她矫情,是真的动不了。
这当然是怪寒昼。
钟浴对他当然没有好脸色,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她躺着的前两天里,芳苓完全没有事做,因为钟浴只使唤寒昼,而且变着花样的折腾他。茶烫了汤凉了,窗户没开喘不过气,开了风又吹得头疼,要看杜鹃花,杜鹃的香气发涩,不要杜鹃要蔷薇,蔷薇还没有开,剪了一篮鸳鸯藤,非常浓郁的甜香,连条篮都一并扔出去,就是要蔷薇,哪里有呢?又是一场无理取闹。
连芳苓都觉得钟浴是有些过了,但没有讲什么,因为知道她是心里有气才这样挫磨人。
寒昼当然没有怨言,花篮砸到他身上他也不避,花落在地上他就蹲下去捡,捡好了提出去,又进来问喜不喜欢藤萝,如果喜欢,他就去摘一些回来。
他一点气都没有。
为钟浴做事他本就甘之如饴,何况明知她是为了撒气。
使唤他才不是惩罚,不理会他才是。
钟浴是实在气昏了头,所以两天后才反应过来,心中更气,气到谁都不肯理会,独自生闷气。
第四天的时候,钟浴觉得已经差不多好了,下榻走动,果然没有不适,至此她才再一次有了笑脸。
寒昼比她还要高兴。
当夜,钟浴还在熟睡中,被人摇醒。
“我带你去看日出。”
发什么疯?
当然是不去,骂完人仍翻身去睡。
“我抱你过去,你睡就是了。”
抬也不去。
但是寒昼竟然不听她的话,在骂声中把人卷进了衾被,横抱着跑出门去。
“究竟是发什么疯!”
“不是发疯,我想和你一起看日出。”
“我不想!”
寒昼停住了脚,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低声下气地恳求:“只这一回,好不好?”听着情真意切,仿佛是真的只要这一回,给他就心满意足,不敢再做奢求。
实在是好可怜。
说到底钟浴不是真的铁石心肠,而且又早被闹没了睡意。
就答应他,免得他再生事。
“只这一回。”
答应了又后悔,疑心自己似乎太纵容他。
但是话已经出口了。
不情不愿地被抱上山,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寒昼以为她不说话是因为要睡,他怕扰她也是不敢再言语,只把心神投注在脚下,每一步都走得安稳踏实。
抵达山顶时天仍昏暗着,只天边一道白线。
寒昼找了地方坐下,两臂仍然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钟浴早已睡过去了,她本没有睡的打算,闭目只是想休息,但是眼睛合上后就没有再睁开了。
寒昼不能和钟浴说话,便把脸贴过去,只是感受到她的温度,便已足够使他满足。
山顶静悄悄,鸟叫声也没有,只有风吹拂枝叶的轻响。
寒昼望着东天,揪着手边的一株草,安静地等。
天尽头出现了淡红,过了一会儿,浅红已经变做了金色,云彩也醒了过来,汹涌着向上堆积,托举出一片荧煌,光辉之下,是渐渐清晰的山尖。
还要再等一会儿,寒昼这样想着,手臂又收紧了些。
山风吹拂着,也许是一刻后,一条纤细闪亮的金线,描出了山岚的边廓,紧接着,几道霞光刺云彩煌煌耀眼。
“出来了。”
寒昼摇醒了钟浴。
“啊?怎么了?”钟浴眯着眼睛问。
寒昼吻在她额头,告诉她,“太阳出来了。”
金光落在钟浴的脸上,她慢慢睁开了眼,抬头望去。
太阳是个硕大的赤色圆盘,裹在辉煌轻飘的云彩里,像蚌里的一颗珠。
寒昼抱了钟浴起来,他看着庄严华伟的太阳,说:“天地,日月,云,山石,草木,鸟兽,清风和薄雾……做我们的媒证,我与你结为夫妇,此生不离。”说毕,他低头看钟浴,恰与钟浴四目相对。
他们已是夫妇,可是并没有仪式。不止今日的誓言,在寒昼的设想中,来日高朋满座,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
他满心欢喜地等钟浴的回应。
钟浴说:“好冷。我要回去。”
第69章
钟浴拒绝了寒昼的求婚。
她并不需要婚姻,而且也不爱寒昼。
所以为什么要答应他?
寒昼知道自己是被拒绝了。
他盯着钟浴看,不说话,只是看,很久。
钟浴还只是说,好冷,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