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英(163)
寒晳听罢,难掩雀跃,忙问:“不知濯英姊何在?”她迫不及待要见到钟浴,她实在有太多事想问。
钟浴到底起了什么作用,为什么有她在,幽州不日可定?
萧楚意答寒晳所问:“濯英早去幽州了,我知道的时候,心里担忧得厉害,那种地方,濯英一个女子,如何能去?我想叫她回来,大将军却说不必担心,濯英不知胜过世间男儿多少呢!”言语间掩不住的自豪之意。
听了萧楚意的话,寒晳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濯英姊果然不同凡响,战场也敢去。
寒晳受了震动。
第85章
寒昼久在军伍,每日是固定时候醒。
天将黎明,各处静悄悄,只有鸟雀时鸣,起伏和呼。
此时头脑并不清醒,只当自己是在营帐中,挺身要起。
这时候才觉出不对。
软玉滑落,垂眸看,墨云堆叠,幽花殊丽。
神台立时清明。
忆及昨夜旖旎纷乱景象,此刻又见她玉面掺粉含嗔带怨,不由得心中一荡,爱怜之意大盛。
他是受尽了磨砺,才得她真情相付,自是万般珍惜,奈何时运不济,家国生变,民不聊生,他无法坐视不理,只得抛家别爱。他深知她脾性,肆情刚烈,万不能容忍背叛,他不敢忘记那时她的神情,他认定自己是要失去她了……纵然心如刀割,却仍不改意念,想的是来日功成身退,他愿意做任何事赎罪……他没想过她会来找他,如他所言,不敢想。
她对他确有真意,毋庸置疑。再没有更叫他觉得满足的了。
欢乐在胸腔中鼓噪,脸上自然而然现出温柔神色。
他伸出手,轻轻探触她的睡颜。
她睡得深沉,于他的爱抚并无反应。
不要紧,既知情深,便无需计较眼下这一时半刻。
他小心起身,捡起衣裳,镜前穿戴了,慢慢向门口走去。
天色大亮,凉风徐徐,草木清气扑面而来,吹得人通体舒泰,心旷神怡。
突然间声音窸窣,望过去,只见黑影晃动,蔷薇花架下走出一个人来,身材颀长,面容俊秀。
这个人寒昼认识,正是此间主人的养子,十六岁的魏震。
少年此刻紧盯着眼前人的脸,神色变幻无定。他的手上,提着一个花篮,里头各色时花陆离斑驳,芬芳馥郁。
寒昼低头看花,旧事涌上心头。
他也给钟浴送过花。那时候木香始开,天不亮便起,选带花的枝条,剪下来,仔细插在柳条篮里。她果然很喜欢,戴在头上去找他,朝着他笑,美得仿佛花神降世,那等容光艳色,叫人连呼吸也不敢。
眼前的少年,折花时是否也同他当年一般心境?
她一直很喜欢花。
眼前人年纪还小,可他心中却有一股妒意。前人已逝,过去事已过去了,他不嫉妒死人,却不得不防新人。他实不愿意有人心在爱人面前往来殷勤。
四目相对,寒昼道:“她向来起得晚,你还是先回去,晚些再过来不迟。”说毕,颔首微笑,阔步目不斜视而去,留魏震原地发怔。
寒昼话里的深意,魏震当然是听懂了,先是惊愕,而后困惑。
这个人,和柳郎什么相关?
柳郎不姓柳,姓钟,而且不是郎君,是女儿身,不该称柳郎,喊钟娘子才恰当。
柳郎,钟娘子,是同一个人。
钟娘子……
魏震不了解什么钟娘子,他只知柳郎。
那会儿他还小呢,梳总角,人瘦小,头却大,像他的名字,小萝卜,人小,胆子也不大,到了生地方,不敢乱动一下,见着生人,半天讲不出一句话,父亲又常常不在,他没有可依靠的人,总是惶惶不安。身边的人他一个都不喜欢,除了柳郎。
十四岁的柳郎,和天上的太阳一样明亮耀眼,是被所有热切目光追逐的骄子。
那时候他的确不记事,但是关于柳郎的一切他全都记得,且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他,他穿玉色衣裳,握柳枝骑白马,大道上放声欢笑,有人远远地抛给他一捧花,他伸手去接,接到了,抱在怀里,脸埋进花里,眼睛亮得像星子。他很高,白得像雪,贵气逼人,叫人自惭形秽不敢靠近,然而他会笑着叫他的名字,还送书给他,提溜他的手脚,夸他是良才美质,日后可以向他拜师学剑,他真的向父亲要来了一把木剑,兴冲冲去找他,可是到处找不到。他们都说他走了,而且不会再回来。往后的人生里,魏震见过很多人,但是没有一个比得上柳郎。他一直想成为柳郎那般的人。
柳郎是个女人。
女人,也还是柳郎,傲世出尘。
魏震见过许多女人,夜中无聊时也多次胡思乱想过未来妻子的形容,不过总是没有定论,然而昨夜他明白过来,他最想要的,就是柳郎。他不管她年长他许多岁,他爱慕她,甚至崇敬。他想得到她的目光,渴望到心中有火在烧,脏腑炽热。
他整晚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身上却半点疲惫也无,有的只是心中饱满的欢喜。
他知道柳郎喜欢花,于是亲自采了,迫不及待地赶到柳郎的住处,只等她起身,他就把花送给她。
只是没料到会遇见旁人。
严二郎,昨日才第一回 见。见到时,不知其人系谁,只觉得分外英俊,眉目分明,精神峻秀,俯仰进退皆见风仪,从容弘雅,不禁神为之夺。后来听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