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英(173)
钟浴探身向前,却不是喝汤。
寒昼手里有汤碗,并不敢动弹。
分开时,两个人都喘着气,嘴唇也因为过于长久的亲吻而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
汤水到底还是淋出了一点,沾湿了寒昼的手掌。寒昼没有管,而是定定地看钟浴。
钟浴发黑而肤白,嘴唇鲜红似沾了血,双目神光散乱,冶艳动人。
见寒昼还呆呆地抓着碗不放,钟浴忍不住笑起来,一时神采飞扬,更见勾魂摄魄之态。
她朝他挨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碗,却不是要喝。她将碗搁下,搁的很远,人却离他很近,呼吸交缠密不可分。她在他耳畔轻语:“想不想做坏事?”他没有答。她又说:“这里好多人,你不许弄出声音来……”
所以两个人都没有脱衣裳。
只是薄汗,可是很不舒服。
才结束钟浴就将寒昼推开了,叫他去搬水。
寒昼坐着缓了一会儿,捡起钟浴的小衣把两个人身上的水擦了,又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这才依着钟浴的话去拎水。
钟浴倚案坐着,忽然很觉腹饿,遂想起那碗被她丢在一旁的鸡汤,想喝,可是一根手指头也不愿意动,只能等寒昼回来。
寒昼提水回来,钟浴忙叫他把汤拿来给她喝。
汤早冷透了。
好在瓦罐里还有不少,且是温的,寒昼仍旧用汤勺小心地舀汤水,钟浴愤然拔下发间那支要堕不堕的玉笄,劈手砸了过去。
“我饿死了!还挑什么?”
她这般喊叫,寒昼不敢误她,捧起瓦罐把汤直接倒进碗里,连汤勺也没要,径直将碗送到她嘴边,稍稍倾了碗沿。
钟浴一口饮尽了汤水,顿时恢复了些力气。
口中尚有余味,钟浴仔细咂摸了一阵儿,忍不住叹道:“囫囵吞枣,暴殄天物……”多好的一碗汤呐!
寒昼拿水给她漱口,笑着宽慰她道:“还有好些呢,都关在笼子里,明日再杀便是。回来的太晚,太尉晚间从不进食,便没往他那里送,否则你早就能吃到,不至有此叹。”
钟浴仔细想了想,齐竞确实是天黑之后就不再吃东西,只喝白水。她对齐竞的事并不上心,但没道理这种事寒昼比她知道的还清楚。只能是齐宜告诉他的。
“齐宜和你一起进山了?”
寒昼点头,道:“左右我们都是没事做的人,山中珍禽奇兽甚多,还算是个好去处。”
钟浴也觉得是,笑道:“好的很,此地物产丰富,不会辜负你们两个。”说着眼珠一转,又问:“齐宜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寒昼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当下道:“他这个人不喜藏心事,我又是他极信任的人,他自然许多话同我讲,至于讲了什么……”他微微一笑,“你当然能猜得到,无须我复述。”
钟浴收了笑,道:“你看紧他。”
寒昼却摇头,并且苦笑起来,“他和我不一样,他一直想有机会证明自身。”
钟浴冷笑一声,说:“正因如此,才更要看牢他。”
寒昼没接话,面上忧思之色甚重。他对他的好朋友可谓了如指掌,自然十分忧心。
钟浴又是一声冷笑,“千金之子,不立危墙,人尽皆知的道理,你这位朋友自然也知道,可还是想着要证明自身的能力,如此不知轻重,实在很难叫人喜欢。”
又是深夜。
钟浴自齐竞帐中走出,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后,便如先前一般,缓步行向自己的营帐。
这时候,一颗白色的流星拖着一条长尾巴自天际骤然划过。
钟浴脚步顿住,望着天幕发起怔来。
“不祥之兆……”她口中喃喃,神思不属。
忽然,她双目猛地一凛,连连向左后方急退。
右前方有异响,是属于人的急切脚步声。
钟浴心头生出恼怒来。
她恨自己失了警戒,察觉得太晚了,竟叫人逼到了身前,如果来人是刺客,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来人不会是刺客。
中军大帐,机要重地,十步一人防守,密不透风,虫豸尚且飞不进来,何况刺客?
钟浴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讨厌意料之外的事。她讨厌不能掌控全局的感觉。
给她这种感觉的人全都很讨厌。
这个人是齐宜,那就更加讨厌。
钟浴挑起一边嘴角,皮笑肉不笑,问:“宜奴,你这是做什么?险些将我吓死……是故意吗?”
齐宜不说废话,眉目森然,愤愤道:“是你在祖父面前挑拨是非?”虽然是问,但看情形,他分明已经给钟浴定了罪。
不过倒也没冤枉了钟浴,她的确在齐竞面前说了几句同齐宜有关的话。可只是几句话而已,远谈不上挑拨是非。因此钟浴很有底气。
“我挑拨了什么?”
“你叫阿翁禁足我!”
禁足?
这下钟浴也有些吃惊了。
钟浴的意思,是叫齐竞以长辈的身份敲打齐宜几句,战场是生死之地,不是耍意气的地方,有人讲些难听话,随他去就是了,实在不必理会。
难听话就是,有的人这辈子最大的本事是投了一个好胎。不止一个人在讲,讲的也不止一个人。
齐宜是,钟浴是,寒昼也是,也还有一些其他的人。不过被提及最多的,除齐宜外无第二人。
这种事,堵不如疏,禁足实在不是明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