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英(174)
不过也可以理解,谁叫齐宜真的就是一棵经不起任何闪失的独苗呢?
同大局相比,他个人的委屈实在微不足道。
如此,他的确也有几分可怜。
但是世上的好处哪能叫一个人全占去呢?
被议论几句怎么了?是什么大事吗?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寒昼都能忍,他为什么不行?
钟浴偏过脸翻了一个白眼,强忍下不耐,转过头,好声好气地对齐宜道:“禁足的事,我并不知情,我也没有挑拨什么,难道在你眼中,阿翁竟是昏聩之徒任人摆布?你明知道,阿翁是为你好……”
齐宜回以冷笑。
这冷笑使钟浴很不舒服。她颐指气使惯了,实在做不来低头。她缓缓笑起来,笑里有无尽的悲苦意味。
“宜奴,我是你的阿姊,你怎可对我这般无礼?你瞧不起我,是么?”
果然,齐宜像是猫儿被踩了尾巴,浑身炸开来。
钟浴就是故意恶心他。
齐宜从没把钟浴当过阿姊,心中对她没有丝毫尊敬可言,他也的确瞧不上她,可钟浴的确是他的阿姊,血脉相连的从姊,所以尽管齐宜厌恶钟浴已经到了一定的地步,他也仍旧不敢将他的厌恶表现出来。钟浴并不要紧,重要的是齐竞。齐宜不能不给齐竞脸面。他一直忍着。
可是钟浴的巴掌直接扇到了他脸上。
更叫人气愤的是他根本不能做什么。
他知道她是有意恶心他,所以呢?他能对她做些什么?
“恬不知耻。”
齐宜咬着牙走了。
钟浴撇了下嘴,不屑地哼了一声。
第91章
钟浴一直心神不宁。
她思前想后,找不出原由。
找不出,心中一直挂虑,渐渐烦躁起来。
如此数个时辰,再难忍受,便出帐透气,以求肃静心海。
正值黄昏,西边残阳如血,厉风呼号不止,仿佛呜咽,又有孤雁悲鸣,凄凄惶惶……
钟浴见此,心中不禁怦怦而跳,蓦然想起昨夜见到的那颗流星,垂首喃喃:“不祥……”片刻后,她遽然抬头。
四周皆是兵士,钟浴只需抬手,立刻便有人上前,躬身谨问:“女郎有何吩咐?”
“云骑校尉现在何处?”
兵士当然不知,当即向钟浴告退:“卑职这就着人打探。”
七八个人一窝蜂似的散开了。
正如齐宜所猜测的那般,钟浴的确是虚情假意,她从没有把姓齐的这些人当做亲人,她只是想从他们身上得到好处。是因为有利可图,她才在齐竞面前表现得乖巧,柔顺,楚楚可怜……只要叫她得到她想要的,她可以毫不留情地翻脸。
她从来不姓齐。父亲也不姓齐。齐竞不是亲人而是仇人。谁也没有原谅他。她肯为他开脱,是因为她需要别人认为他们之间牢不可破。她简直是委曲求全。
她自认是付出了代价,所以一定得拿到充足的好处。
齐宜不能有事。
钟浴和齐宜不投性情,见面从来没有好言好语。钟浴本性非善,向来不做以德报怨的事,齐宜那般面目对她,她怎会对他有关切之心?忍辱求全罢了。
齐宜若是有事,人心必然不稳,届时旁生枝节……
钟浴想尽快带寒昼回家,当然力求顺遂。
齐宜这人虽然讨厌,但终究不蠢,应该是她多虑了。
可是但凡有可能会出错的事最终都会出错。钟浴已经二十六岁,阅历丰富,对此深有体会。
眼下……似乎不太妙。
钟浴很觉厌烦。
或许可以弄断齐宜的腿,他不能动弹,自然生不出事端。
此刻她真的有些生气,做不到心平气和,于是拔步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她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并没有太大意义,不过是白费力气,可是此刻她无法平静。
果然是很不好。
钟浴在营帐里见到了寒昼。
寒昼正提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见钟浴回来,很是惊讶:“今日怎这样早?”
钟浴呼出一口长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顺,“你今日可有见到齐宜?他如今在何处?”
寒昼生性敏锐,当即问:“是出了事?”
“目前尚且不知。”钟浴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经有些压不住怒火,“我不是叫你看牢他?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
“今晨我去找他,和他说了一些话,他听了很不喜欢,于是同我讲了几句气话……”寒昼抿紧了唇,过了一会儿才续道:“他的那些话也使我很不高兴,所以我任由他一个人走掉了。”
寒昼不是易怒的人。
想来的确是很难听的话。
钟浴差不多能猜到,但是并不感谢寒昼对她的维护。
“你真是昏了头。”
寒昼也觉得自己当时的确是失了神智,毕竟也才二十岁的人,也有自己的脾气。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考虑。
“他又不是真的蠢人,你未免太小瞧他了。”
事实证明,所有人都小瞧了他。
到处找不到齐宜。不仅是齐宜,还有齐宜的近卫。全都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夜已经很深了。
这事不能瞒,也瞒不住。
钟浴委婉地同齐竞讲了。
帐中寂静无声。
也是意料之中。
齐竞垂眉低目,面色平和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