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英(185)
“有什么事?”
陈妙还是没有出声。
钟浴和陈妙也是性情不投,对她并没什么耐性,她既不说,钟浴也就不再同她讲什么,话只对刘堪讲。
“你两个怎么会一起过来?”
刘堪答:“出城的时候,七郎找到我,托我带她过来找濯英姊。”
七郎当然是姚颂。因为钟浴,刘堪同姚颂也多少有了几分交情。但是这份交情还不足以使刘堪答应带上一个拖累。刘堪不很情愿,想着要拒绝,还是陈妙开口,说她同钟浴很有情谊,眼下她有重要事,必须要尽快见到钟浴。刘堪这才勉强应下。路途艰辛,苦头自然少不了,刘堪都很觉难熬,更何况陈妙这么一个娇柔女孩,可她从头到尾没有抱怨一句,刘堪难免对她生出几分钦佩来,再不觉得她是个拖累了。
“七郎?”
刘堪点点头。
钟浴再次朝陈妙看过去,没有开口。
这时,兵士过来问可要摆饭。
钟浴顺势道:“用饭吧,很饿了。”
饭食端进来,一时尽是碗碟声。
钟浴最先用完,起身对刘堪道:“九郎过来。”边说边往帐外走。
刘堪的第二碗饭还有几口,闻言忙丢下筷子,追了出去。
一会儿后,钟浴复掀帘进帐,对齐竞道:“阿翁,我要甲士五百,还有张图和姚棠。”
齐竞只问:“是你要用吗?”
“不是,给九郎。”
齐竞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
钟浴再次走出去。
片刻后,刘堪进来,向众人辞行。
刘堪是为国出使,如今要走,连齐竞也站起来送。
一行人向西去,一直到军营的尽头,五百甲士已经整装待发。
夜深得很了,天空没有星子,也没有月亮,只有一望无际的浓重的黑。
大风呼啸,吹不散前路的混沌。
这时候刘堪才头一次觉得惧怖。
他也许真的会死。
忽然就有许多话想说。怕再没有机会讲。
可是该以什么开头呢?又该怎么收尾呢?
他心里空茫茫的。
这时,钟浴在他正前方,寒昼在钟浴身旁。
他心里生出感慨,叹一口气,道:“濯英姊终遇良人,千万珍惜才是,你脾气不好,有时刚强太过,于事有益无害,往后还是改了吧!”头既开了,再说也就不难,“我若是回不来……”
“好了,不要再讲了!真丧气!走吧!”钟浴皱起眉,蛮横地打断了刘堪的话。
确实太丧气了。
先前豪言壮语,如今忸怩作态。
刘堪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就不说了。
“我这就走了。”抬眼依次望过众人的脸,“多谢诸位相送,请回去吧。”
说着,翻身上马,于马上再施一礼。
陈妙也上前牵马。
钟浴拉住她,问:“你过去做什么?”
“我也要到去草原。我想去。”
钟浴再不喜欢陈妙,陈妙也还是陈白的孙女,不能不管。
“你去做什么?”
“我没去过草原,应当很壮阔吧,我想去见识一番。”
钟浴心头窝火,“九郎难道是去游赏吗?”
刘堪不是去游赏,他是有正事,而且是干系重大,所以他才带着这些凶神恶煞的人。
“我知错。”陈妙低下头,“我不去了。”
刘堪倒很怜惜陈妙,当下安慰她道:“草原就在那里,日后总有机会领略。”
陈妙点了点头,轻轻说了一声是。
刘堪再次拱手,这一回没有再说什么,策马转身。
他动,那五百甲士也随着动,声如雷奔,山野震动。
待响动再听不见了,钟浴转身看向齐竞:“阿翁,我今夜随叔父往前方去。”
第97章
一夜疾行,翌日清晨时候,一行人到抵屏山。
屏山东五十里之外,便是西阳城。
军营前下马,立时有人迎过来,似乎是早在等候。
齐尚望过去一眼,旋即回身对钟浴道,“这是张先生。”言语间很是恭敬。
张先生,也就是张颐。张颐,钟浴当然是知道的,于是扯下风帽,露出整张脸来,以示对来人的看重。
张颐追随齐竞多年,齐竞于他有恩,他以忠心回报,所以多年来只是张先生--他只肯为齐竞筹谋,不愿受旁人掣肘。为此,在齐氏,便是齐尚,也不敢对他有半分不敬,遑论他人?而前线若不是有这么一个人坐镇,齐尚又岂敢擅离?
齐尚说完话,两步上前,伸出双手,托住了张颐将要行礼的两只手臂,在张颐之前开口:“先生何须多礼?”而后便转身为钟浴引荐,笑着道:“先生,这就是濯英了。”张颐听过,弯身行礼。
钟浴没有像齐尚那般出手阻拦,而是立着生受了这一揖,脸上有浅淡的疏离笑意。
见状,齐尚微微皱眉。他想钟浴是无心之失,此时提醒或训斥都不是好办法,悄无声息地揭过最好,所以飞快地笑了出来,想要和张颐说一些旁的事牵过他的注意。他就要开口,钟浴却先他出了声。
“是否无事?”
张颐躬身道:“正要报与几位知,诸事皆安。”
钟浴便点头,“甚好。”又看向张颐身后众将,笑道:“我有几句话要讲,请即刻引我至主帐,诸君随行。”说着,便迈步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