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交了沙雕穿书系统(259)
“现在都要入夏了吧,种庄稼还来得及么?”
“农科院那边有速生的小麦,提前已经育过种了。”向亮道:“要是现在播下去的话,大概深秋能收上一波,只不过这一类种子过度偏重生长速度,产量难免就偏低一点,以长安的水土环境,一亩也就五百来斤,四石左右的收成了。”
要是齐王呆在马车里,听到这一句大概会被憋得呼吸困难。但沐晨对中古时代的北方农业一无所知,自然搞不懂亩产五百来斤是个什么概念,倒是萧绚默默靠在车壁,听到这话忍不住浑身上下一个哆嗦,只能艰难保持沉默。
于是在沐晨的茫然种,向亮理所应当的顺着话头接了下去:
“五百来斤说多不多,但人光吃粮食肯定不够,要是算上牲口饲料的折损,恐怕动物蛋白的摄入就很难保证了。因此我的意思,民以食为天,应该尽量放开手脚解决吃饭问题。既然畜牧业提供不了足够的蛋白摄入,那么应该允许流民们从渔猎中获取肉食,必须解除朝廷对自然资源的封锁,也就是所谓‘官山海’……”
他从夹袋中抽出一张文件递给了沐晨。这上面记载了多日来以无人机和红外远程扫描所侦测的结果,现实长安附近的诸多山岭基本保持了原始状态,动物资源仍然极为丰富,足够应付流民的需求。
当然,这种原始状态与环保觉悟毫无关联,而纯是朝廷官山海的后果。长安附近的山林川泽都是皇室所有,绝没有流民染指的机会。现在考虑膳食补充,自然以废除为宜。沐晨稍稍思索,便接过向亮递来的铅笔,在文件上草草签字,表示同意。
萧绚倚在马车车壁上,神情却颇有些怪异。方才那一堆什么“蛋白质”、“摄入”他听不懂,但向亮意欲废除官山海的意思却是昭然若揭。正因如此,他瞧着沐晨翻阅文件,一直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眼见沐晨居然草草签字,萧绚终于不能沉默,不得不开口以尽忠悃:
“殿下,其实历代‘官山海’,倒并不是吝惜那一点野兽草木。”他低声道:“伐木渔猎都不算什么,但山中多有盐矿,如若百姓随意出入,难免就会与山中的猎人以物易物,交换到盐卤……”
沐晨眨了眨眼睛,却不由微微诧异:“……还有这么一回事么?”
说到这里,他心中却不由大为佩服。与纸上谈兵的现代人不同,萧绚虽然所知不多,但往往却能一语中的、直指要害。其实仔细想想,长安内陆供应不上海盐,平民当然只能依靠山中岩盐为生。食盐中的钠是维系生命必需的元素,如果动物蛋白缺乏还只是营养不良的话,那么食盐供应可真是能关系生死存亡的。因此沐晨心中百转,深觉萧绚的眼光实在切中肯綮,不能不令自己钦服。
于是他欣然点了点头。
萧绚偷眼瞥见,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在这一转瞬的思虑中,沐晨也发现了萧绚话语里一点小小的漏洞——当然这并没有关系,只不过是缺乏现代知识的必然疏漏而已——因而他笑了一笑,愉快补充:
“虽然都是吃岩盐,但山中的盐矿杂质很多吧?我记得这样制造的盐粒不但粗粝,杂质中也残留有大量毒性。为长远考虑,应该把食盐提纯的技术传授下去……“
沐晨一气说完,甚至还转过头来朝萧绚笑了笑,以此表示青睐欣赏之意。而萧绚微微一颤,果然也缓缓抬起头来,只是一张俊脸表情怪异,倒叫沐晨微微一愣。
“……殿下,”萧绚嗫嚅道:“在下的本意,是在盐税……”
沐晨张了张嘴,刹那间竟然有些茫然。但好歹是在历史组手下经过这么多的磋磨,仅仅稍一愣神,他还是想到了关窍——自汉武帝时桑弘羊官卖盐铁以来,盐税就是中央王朝至关重要的收入,须臾不可或缺。历代严令打击私盐,正是为了保证官盐垄断的暴利。如果允许流民自行入山采集矿盐,乃至夹带贩卖,那长安官盐恐怕顷刻之间就会一文不值,届时国库空空如也,难道让满朝文武们义务奉献么?
萧绚被南朝磋磨已久,本来生性并不愿意多事,但大概是实在忍受不了如此的亡国之政,哪怕硬着头皮,也只能委婉劝谏,稍尽臣子之责——当然,考虑到衡阳王殿下一贯的理解力,他说得大概也未必有那么委婉……
于是沐晨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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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继续碌碌向前,两边的田野中却渐渐多了不少人影,正在弯腰挥舞锄头、播撒麦种。这些流民多是长安附近失去土地的农夫,对农活颇为熟悉,现在有了趁手的农具,耕作起来更为卖力;除了自家照顾分到的田地之外,彼此之间甚至隐隐有竞争的意思——除了少数优胜者之外,大部分流民都并未拥有自己的农具,他们所使用的器具大半都归为租借;因此侍卫们颁布了新的规矩,只要流民们能精心伺候田地,等到秋收时清点粮食,一亩的收成能有两石小麦以上,那么就能将租借到的农具占为己有。
长安附近都是水土颇佳的好田,但要一亩两石小麦以上也不算容易。因此,这些流民一下地便格外卖力,不敢稍有懈怠。但等真一上手,流民们却又立刻感受到了极大的差异:相比于往日以木头石块打制的简易器具而言,这些精光闪闪的农具用起来竟然是格外省力,方便简易得仿若有什么邪门的法力——他们不懂什么叫“效率”,但能明白无误体会到劳作的变化:今天区区一个时辰的锄地耕土,几乎相当于往日两天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