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交了沙雕穿书系统(276)
——萧公子,你是殿下从建康带来的的亲随,所受的信任重视远远在我之上。所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为什么不向殿下明言?难道非要铸成大错不可么?”
这一番话说得激烈直率却又极为诚恳,字字句句都毫无虚饰掩盖,实实在在一片赤诚之心,听得萧绚都不由动容。但沉吟片刻之后,他还是摇头:
“孟子说,杀害手无寸铁的平民是天下最不祥的事情,我不能让殿下背这样的恶名。”
杜衡眼角抽搐,抑制不住就要发怒,但萧绚移开了目光,神色在一瞬间里已经恢复平静,仿佛若无其事,从容而又淡定。
他只是轻声道:“刚刚杜公子说食人之禄要忠人之事,倒让我想起《尚书》上一段话来。”
杜衡不觉一愣:“什么?”
“《尚书》中曾说过,若臣下有了什么好的谋略与计划,应该悄悄告诉自己的君主,对外则只能宣扬君主的德行,说这样好的谋略和计划,只有我的主君才能够想到。这样光大君主的圣名,才是忠臣爱主的道理。”萧绚淡淡道:“可我有一个疑惑,若是臣子有了什么阴损歹毒却又不得不实行的谋略,他又应该如何做呢?”
这句话说得极为平淡,仿佛若无其事的闲谈,但杜衡却终于瞪大了眼睛。
也许是惊愕到了极点,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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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在乱世中磨砺过的人,片刻的失态之后,杜衡还是有了反应。他吐出一口浊气,终究缓缓开口:
“既然是阴损歹毒又不得不实行的谋略。”他低声道:“那么就不必让君主知道,只要自己悄悄实行就好。所谓\'有善归主,有恶自与\'。臣下应当自己承担下罪责,而保全君主的名声。”
“不错,杜公子所说的正是忠臣侍奉君主的道理。”萧绚微笑道:“当然,我不能与这样忠肝义胆的臣子相比,只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难免也会仰慕这样忠贞爱主的贤人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言外之意便已经是昭然若揭了。杜衡只觉惊骇震动,迟疑了好一阵才勉强开口,口气却难免带着些恍惚:
“就算——就算你想自己解决,那些流民也不是好应付的,非得调动卫队不可。但你怎么可能私下调动得了……”
果然是在案牍文书里打滚过来的人物,即使极度震惊之时,杜衡仍旧下意识抓住了问题最大的关键——就算萧绚真有什么不可理喻的狂想,他都绝不可能调动卫队。如果无法掌握卫队,又怎么可能驱逐掉流民?
萧绚摇了摇头,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动:
“我又没有别的用意,为什么要调动卫队呢?”他淡淡道:“现在长安郊外多有贼寇,频频袭扰耕作的农人。我会奏请殿下恩准,允许我从受训的边军中挑选人员出外巡逻,借机扫清匪患。”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浑不在意。但杜衡的脸色却实在忍不住微微变了。边军士卒都是刀头舔血、野性未除的凶徒,挑选这些人组织卫队外出巡逻,那么他们扫清的“匪患”会是什么?
要知道,因为习惯使然,这些边军对流民可是深恶痛绝,真正视为洪水猛兽,必欲除之而后快的!
或许是震动太大,杜衡一忍再忍,居然终于忍耐不住,脱口而出:
“殿下绝不可能同意你的做法,你这——这是完全的越矩!”
萧绚似乎呵了一声、
“殿下当然不会同意这样恶毒的计策。”他平静道:“所以一切都会是我丧心病狂、肆意妄为,与主上不会有一丁点的关系。”
“……当然,这样犯上逾越的大罪,我也自会领受,绝不会带累旁人。所以杜公子,你大可以放心。——不过这种事毕竟不算光彩,还望足下守口如瓶,不要随意外传为好。”
萧绚面色温和沉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但杜衡默然不语,额头上却隐约有了冷汗。
当然,这到不仅仅是因为萧绚的计划过于惊世骇俗,杜衡冷静下来之后,稍稍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立场,便极为悲哀的发现了一个不可动摇的事实:
——即使自己真到衡阳王处泄露了消息,鉴于萧绚一直以来对外展示出的形象,估计也是没有人会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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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数日的功夫里,长安城内涌入的人流便迅速翻了一倍,城门口几乎又有安定岁月时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盛状了。但盛状之下,掩盖的却是不容忽视的危机——拥挤的人群中少说一半都是饥肠辘辘的流民。这些不速之客大量进入城内,对刚刚稳定下来的秩序形成了不小的冲击。不但是治安事件频频发生,就连城门口施粥的粮食也迅速告竭,以至于沐晨不得不开仓放粮,调动了国库的储备。
若只有流民入城这种小事,齐王还可以坐视不理;但眼见城中粮库被动,他终于也按捺不住,当日下午便带人秘密到了别院,一入门便开口质问沐晨,说粮草储备至关紧要,随便调动意欲何为?
沐晨倒表现得很平静,称入城的流民太多,他也是无可奈何。
齐王登时就被这句话惊得一噎,心想就算南北两朝风俗各有不同,但也没听说过南边皇族都是这种一脑子浆糊的绝世憨货啊?大批流民入城意味着什么,难道这人就一点也不懂?
——就算衡阳王不懂,王府上下的属官又是干什么吃的?一群饭桶么?!
他忍了又忍,终于忍耐不住,语气中都带了一丝不善:
“长安府库的粮米是多年辛苦积蓄,难道就是让阁下这么挥霍的么?”